“都說我不用這種東西了?!?/p>
程彬野皺著眉頭看向那些瓶瓶罐罐。
“我都帶來了,你就試一試,很舒服的,冰冰涼涼的”,程羽拿起還沒撕的面膜,拍拍床,“來來來,躺下來,覺得我伺候得舒服記得給小費?!?/p>
“行吧,就這一次啊,我先吹頭發(fā)?!?/p>
程彬野這回洗澡總算是穿著睡衣出來了,又回浴室吹了兩下半干的頭發(fā)。
林子佑坐在椅子上看書,抬頭兩次看了會兒,又轉(zhuǎn)回去專注看書。還是不參與了。
程彬野向任人宰割的豬一樣癱在穿上,準(zhǔn)備打開游戲,就被制止了,“你大部分時間都要閉眼知道吧,懂不懂什么叫享受”,程羽坐在他頭頂前方,還是自己搬來的小凳子。
“那你要多久?”
程彬野壓住不耐煩。
“一個多小時吧?!?/p>
“……”,躺都躺下了,現(xiàn)在把人趕出去來得及嗎?程彬野往耳朵塞了藍牙耳機,用音樂與世隔絕。
“時間給我縮短一半,最好十分鐘給我搞完?!?/p>
程彬野閉著眼。
“著啥急?!?/p>
程羽興致勃勃,他摸了摸程彬野的臉,“你的臉是真的糙。”
程彬野不回,程羽開始了他的動作,其實他也第一次幫人護膚,業(yè)余一個勉勉強強。程彬野漸漸放松下來,別說,還真是挺舒服的。
敷了面膜要等,程羽換了干凈的水過來,沒什么事干,他也爬上床,坐在一旁,隨手抱過皮卡丘布偶。
林子佑注意到黃色布偶的移動,看了眼,見程羽抱著那布偶,搭在桌上的手指無聲敲敲點點,合上書。這本書看不下去,下一本吧,手機來消息了,看著回復(fù)一下吧。
程羽掃視程彬野的上半身,再一路向下,然后再看回那張敷了面膜的臉。要不是家里人要搬到國外住,他才不要離開程彬野,往時的記憶印在眼前……
爸媽離婚,幼時的記憶只有保姆在,不喜歡和同齡人講話,只想到小區(qū)對面的公園數(shù)螞蟻,或者在家里看昆蟲世界。直到四歲,程彬野家搬到他家樓下。
“程羽開門,我們找你玩啦?!?/p>
程羽被拉去樓上認識兩位表哥,之后他家天天都有門鈴聲,門鈴都給按壞。
“小表弟是吧,我跟你說,你要是敢把我們兩個在這里玩游戲的事情說出去,你就會挨揍知道吧,我一拳下去你肯定哭,去幫我們寫作業(yè)?!?/p>
關(guān)上房間門,程羽就被壓在墻上惡狠狠地警告,然后等待他的就是被迫幫學(xué)前班的程彬野兩人把答案抄到作業(yè)本上。
“到公園你就蹲在這里看螞蟻?是不是傻,走啦哥帶你去玩刺激的?!?/p>
然后這兩貨把自己拉去玩了冰雪危機,害得他發(fā)燒感冒,回去兩人就被家長輪番訓(xùn)斥,一個得幫自己擦身體,一個得給自己喂藥,直到自己病好為止??隙ㄋ麄兪遣磺椴辉傅模诸欀约赫娌K了怕了點,才沒有惡作劇。
“喂,你能不能不要再看電視了,蟲子有什么好看的,走啦走啦,帶你去玩?!?/p>
只要周末,程彬野就非常大哥地一定要把自己拉出去玩,公園能玩的設(shè)施玩遍了、戶外的騎馬場、游泳、練球、滑冰、偷偷摸摸打游戲、在他家玩真人模擬射擊大冒險,把他家搞得一團糟,羽絨被都被扯爛滿天飛。程羽知道程彬野最初的目的,自己在大人眼里是乖小孩,只要程彬野去玩都帶著,自己就是他們闖禍時的保護傘。
漸漸地,自己開始期待每一個周末,或者放學(xué)后的夜晚也可以,甚至他也能鼓起勇氣主動坐電梯去樓上,猶猶豫豫敲門。
那次,同班的那幾個人把自己攔住了,因為他們主動過來找自己玩,而自己沒有理。幾個人圍了上來,程羽以為會很痛很痛。
“喂,你們幾個找死啊?”
程彬野一把扯開一個小男孩,把程羽拉到自己后面,然后雙手叉腰,站如松挺立在那里,高年級又長得高的他鶴立雞群般的存在,一下子逆轉(zhuǎn)了戰(zhàn)局。
“我是他大哥,以后他就是我罩懂了沒有,你們把消息都給我放出去,誰敢打他放學(xué)別走!”
那些人估計認識他,橫不起來了,然后大家都知道了自己是和低年級校霸一伙的,沒有人再敢使小動作。因為那一次程彬野撞到這種事情,不知道怎么能不去自己班里上課,而是跑到他在的幼兒園,以等他放學(xué)的名義,盯了一個下午,確保刷夠了存在感,讓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是有人罩的。
然后的然后……自己就被成功地被帶壞了,此后學(xué)校多了一位愁人的校霸。連音樂,都是在程彬野的影響下喜歡上的,不然,或許,他還是個沒有任何特長、沒有任何興趣愛好的不知道現(xiàn)在如何了的某一個人。
可初中畢業(yè)后,陳子強的爸爸媽媽結(jié)束了異地,程彬野因為家里的企業(yè),都走了,他不能走,他們的見面次數(shù)一年一巴掌都數(shù)得過來,一旁的身影再也不見,后來,他出國了。
程羽坐得漸漸傾斜,第一次面膜的時間到了,鬧鈴響,程羽才下床,胡亂地按摩一通,給他敷了第二次。
編輯來了消息,林子佑起身,他需要出去接個電話。
空間里沒有了別人,程羽敷好面膜洗了手,又坐回床上,他開玩笑一樣摸了摸程彬野的腹肌,然后跨坐到他的腰上。
“我說你趁我看不見想偷襲?怎么滴,報小時候的仇啊?!?/p>
程彬野不知道程羽給自己敷了什么鬼東西,不能睜眼睛,一睜眼就有護膚品滲進眼睛。
“你管我,睡你的?!?/p>
程羽雙手直直壓到床上,俯身。
程彬野也看不到,懶得管他,困意確實很濃,音樂聲關(guān)小了點,不如舒舒服服睡個覺,半夜好開黑。
想到林子佑和程彬野的關(guān)系,程羽就很嫉妒、非常嫉妒,林子佑那種后者居上的感覺,讓他很不爽,像被搶了最愛的糖。
可……就這幾天,他就知道,一切都變了,這變質(zhì)的感情最終是自己一人的獨歡,維持好兄弟情他才會得程彬野一直不變的對待。程羽翻身,收膝重新坐好,摳摳腳拇指,誒,惆悵。
但是這兩個人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
程羽才不信他們沒有貓膩,好奇,非常好奇。
林子佑回來了,關(guān)好門,一抬眼就看到程羽摳著腳丫盯著自己看,非常內(nèi)味了。
“我說你好沒,我自己扯掉了。”
程彬野說著就上手,他才不管這濕答答的面膜到時間了沒有。把面膜拿開就坐起來,胡亂抽到張紙巾先擦眼睛,坐一起。
“不準(zhǔn)抱我皮卡丘,一邊去?!?/p>
程彬野馬上奪走他的皮卡丘,竟然還一邊踹懷里一邊摳腳。
“為了一個毛絨大公仔,這是人干的事情嗎”,程羽懷里一空。
“是。”
程彬野毫不客氣。
“不會是哪個夢中情人送的吧表哥。”
程羽指尖點著唇,“嘶,我想想啊,什么學(xué)姐學(xué)妹啊?!?/p>
林子佑淺笑了下,收了表情,回了座位上。
“少給我在這里扯,這就非得是女生送嗎?!?/p>
程彬野為了防止他的布偶再遭受這種事情,馬上下床放回飄窗上靠著這亞橙色的窗簾 。
“那你見過男的送這種天天放床上一起睡的大公仔嗎?”
程羽很無語,但他好像得到了點啥訊息,“不是吧,表哥你男女通吃啊。”
“走走走,你回你房間去?!?/p>
程彬野懶得搭理他,臉上殘留著精華他感覺不舒服,需要立刻沖洗掉。
程羽沒得到點八卦,搖搖頭下床,拿起手機回了自己房間。開了房間門,轉(zhuǎn)而看一眼林子佑。林子佑感應(yīng)到視線,抬眼和他對視,程羽最終什么也沒說,走出去關(guān)上了門。
那眼神如萬山過去留了一地殘念最終熄于風(fēng)止。
林子佑僵了一下,看了眼洗完臉出來的程彬野,低下頭。
熄燈入夢。程彬野前十分鐘被喪尸圍攻,其中一個喪尸,臉很模糊,張開血盆大口,勢必要把程彬野拆之入腹。其它的喪尸他一腳一個,唯獨這個,他這一張血淋淋的大嘴竟然就把自己嚇得玩命逃竄,跑得似乎腳上安插了風(fēng)火輪也甩不掉,心臟都嚇得飆速,后面一陣陣都是這位馬賽克臉喪尸的怒吼!
場景馬上轉(zhuǎn)換,他置身于大半夜陰森森的森林中,一個人孤零零的,周圍驚悚悚地,月夜下閃動的樹與竹都是妖影,“嘿嘿嘿……”,利刃相磨一樣的喉嚨發(fā)出那種怵人的竊笑圍繞著妖風(fēng)涌動的樹,令程彬野的皮膚都想往身體里鉆。一顆樹變成了鬼面,它最下面的兩扇對稱樹枝張開,樹根從土里蹦起來,一蹦一蹦地向程彬野撲來。一米九三的大個子又開始了風(fēng)火輪似的奔跑,樹的那倆樹枝一定是要把他拍成肉泥,那可怖利刃的笑還給程彬野各種感官折磨。
逃到他沒力氣了,兩眼一暈,他癱倒到阡陌交通的桃樹仙境,春意盎然粉色相宜,他的視覺馬上充血,這場景變得太快他大腦機制撐不過來。而腳踝有冰涼濕膩的蠕動,他被激得大眼猛瞪,一身冷汗,他看到那條環(huán)繞在他腳踝上的小青蛇,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成長,不斷變大變長,不到一分鐘,快進一般,他被一條大青蟒死死纏住,大青蟒吐著信子盯著自己。那聲音折磨著程彬野的聽覺,不斷地逼近,逼近……青蟒立刻變成林子佑的臉,蛇身一秒消失,活生生一個林子佑在自己面前。想啃碎自己的喪尸、想把自己拍成肉醬的樹妖,都來到這個空間,聳人的形象立刻隨著一縷煙的升起、消失,變成林子佑面無表情地立在自己面前,三個殺氣騰騰的林子佑。
程彬野猛得睜開雙眼。
空調(diào)的涼意鉆滿全身的肌膚縫隙里,原來程彬野睡覺的時候自己扯開了空調(diào)被。
是夢、是夢。
程彬野長長地舒了口氣,感覺他不是被夢驚醒,是詐尸,詐累了。
他摸索著,開了最暗最暗的床頭燈,那光如霧漫起一點點而已,不會刺激眼睛。但能讓程彬野看到林子佑一點點的睡顏。
“呼———”
程彬野看到睡得正深的林子佑,慢慢地呼氣,一掌拍臉上擦掉驚嚇出的細汗,還是不太確定,他小心翼翼地點了點林子佑的臉,溫?zé)岬?,軟乎軟乎,這是什么,這肯定是正常人。
為什么他會做這個夢?若有所思,夜有所夢,難道是佑仔最近所思……對自己有啥破天荒的意見,這得多大仇……
程彬野盯著他,被嚇成這樣還能睡嗎。
林子佑漸漸清醒,總覺得不太舒服,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剛醒的空洞和死盯的視線混雜在一起,林子佑當(dāng)場大腦死機。
“佑仔,你最近是不是對我有意見,是不是想把我狠狠揍一頓啊?”
對方應(yīng)該是感冒了,哽咽地跟真哭了一樣,抱著被子像夜里被欺負了一晚的小媳婦。
幾秒后,林子佑:“……………”
林子佑覺得時空有點錯亂現(xiàn)在,很無力地癱在床上看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