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人真的是沒用的，明明什么也沒發(fā)生，愣是牽腸掛肚了很久很久。有的事想講出來，但卻不是一般地難以啟齒。那時的他是個普普通通，卻猶如神明一樣的少年，我沒見過黑到眼底晃漾著一汪清亮的水兒的雙眸，彎得像倒在青石井里的月牙。鴉青的短發(fā)亂飛著，沾了雪，沾了汗珠，沾了夕陽，都如葦蕩一般松著密著顫著人的心尖。六年來，我多想嫁給那個在我十一歲時略過我世界的小神明啊，我沉溺在那眼底的水井里呼吸不得。多少次畫筆和著淚眼勾出他在我夢中的樣子，我腦子里亂亂的，不知道這究竟是我是的什么。他笑起來要命，我曾不敢看，現(xiàn)在也看不到。我愛他嗎？我不知道，初見時太懵懂，如今想起又太恍惚。想想都有些許的眩暈，我似乎対他有些癡傻了，然而如此又不敢去找他，怕犯了規(guī)矩，遭人唾罵——他有了愛人。何謂相思成疾？我的老師眉目間有神明的影子，那段時間我見了老師也是發(fā)怔。離了他三年我消瘦到旁人認不出，也不是完全吃不下飯，只是聽不得風(fēng)聲，見不得明月?？傆袞|西鯁在胸口，捶不下去，窒息著，掙扎著，想哭卻發(fā)不出聲。我明明知道他不過是漂泊人間的一葉扁舟，卻只是因為他是他本人而在心中自愿為他奉起寺宇。就仿佛是百年前清明雨下，院中千瓣白棠共落沾地不起。再一恍神是曾經(jīng)少年青鹿一般穿著校服的背影踏花離去，我在不遠處目送他漸行漸遠，滿目蒼白的紛亂。記憶里分不清是凋香落冷酒，還是少年睫上發(fā)上眼中的海棠雨滴。雨滴掛在睫上，晃亂了視線和時間，恍如隔世。我左手上中指根處有一點痣，他左面頰上有一旋梨渦。曾有算命先生說過我這是前世叫人定下了婚，這輩子見到了那人就是命中注定，見不到就要注孤生的。我本不信前世今生，但又冥冥中隱隱相信著什么。他家里是皈依了佛的，我不知道他究竟信不信，但我看得到他低眉時有多像菩薩。對了，他的愛人與我長得很像很像，一笑神似，好多人初見那女孩都以為是我。我寧愿相信他如那些人一樣是認錯了人，至少他還記得百年前被他定下終身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