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父清醒過來，整個人像是受到了不小的打擊，怔怔地坐在窗臺前，看著墨色般的夜空一語不發(fā)。

陸瑤推門進來，看到母親坐在床邊一聲不吭地抹眼淚，眼淚滾了滿臉，卻還是隱忍著沒發(fā)出半點聲音。

她不覺有些心疼，眼眸顫了顫，卻不想老人家見到她的第一反應還是起身過來扶住她，暗啞的嗓音帶著淺淺的哭腔：“你怎么起來了，腿能走了嗎？”

陸瑤沉默著點點頭，反握住母親的手。

她一秦細嫩的掌心在這一年也慢慢變得干燥粗糙起來，摸著有一種麻木的刺痛感，這感覺一下子擊中了陸瑤的心扉，她抿抿唇，“媽，你去寶寶房看看，今天來的客人給寶寶準備了好多禮物呢?！?/p>

陸母聞聲忙不迭點頭，出門前朝窗臺邊的男人看了一眼，眼底的沉痛又加重了一些。陸瑤目送她出去，這才關(guān)上了房門。

關(guān)門的瞬間聽到男人一聲沉重的嘆息，“瑤瑤，爸爸對不住你?！?/p>

說話時眼睛還是一動不動，靜得像一潭死水。

陸瑤笑容冷清，拖鞋摩擦著地板，步子在老人家面前停下來。

彎腰握住他的一只手，輕輕覆在了自己的肚皮上，暗黑的眸子才猛然間有了光亮，像是受到了什么極大的震撼，抬頭時眼底都是震顫。

“感覺到了嗎？”她問，眼底溢滿溫柔。

老人將另一只手也覆了上來，雙手張開撐著那碩大的肚子，忍不住點頭，“感覺到了，在踢你呢。”

沒什么比這個切實的感受更讓人震撼。

他的思緒飛馳，對一切恍若隔世，“我還記得你媽懷你那會兒，肚子沒有這么大，我每天回來都要趴在那里聽一聽，聽聽你有沒有什么話對我說?！?/p>

“那我說什么了嗎？”陸瑤好奇。

陸父陷入了回憶中，搖搖頭，“你很乖，一般不折騰你媽，出生后也是，除了有點迷糊，老是不認路，其他沒什么讓我和你媽操心的?！?/p>

像是想到什么，他突然說不下去了，訕訕地收回了手，兩手收進了長袖內(nèi)，扣成了緊緊的拳頭。

陸瑤靜默，盯著他已經(jīng)花白的頭頂，“對呀，那時候我也是個小迷糊，還記得有一回去學校時跟錯了隊伍，不小心進了別的學校，還是你把我領(lǐng)回來的?！?/p>

她神色微垂，語氣沉靜下來：“那時候你也沒想著要放棄我不是？可能所有人都有權(quán)利指責你的不是，唯獨我沒有?！?/p>

習慣性的沒有把話說的太矯情，也沒有太挑明，聽起來也就少了幾分勸說的溫情，空氣里流淌著幾分靜謐，她雙手撐腰，突然打了個哈欠，“寶寶困了，你也早點休息?！?/p>

“瑤瑤，爸爸想謝謝你?！?/p>

腳步邁到門邊，陸父的聲音突然在耳后響起，她一邊退出了房門一邊轉(zhuǎn)身，看到老人眼底折射出的光，不由得淺淺一笑。

回臥室的路上，阿姨端來一杯熱牛奶，“夫人，先生讓我跟你說他有事出去了，讓你先睡?！?/p>

陸瑤遲疑著端過杯子，沙發(fā)上林水也不見了蹤影，她雖然疑慮但也沒說什么，淡淡應了一句，順勢進了臥室。

另一邊南城往臨城的國道上，一輛黑色轎車快速逼停了另一輛銀灰色面包車。

張云雷推門下來，眼底布滿了陰郁氣息，長腿邁了兩步，只身擋在面包車前。

車子引擎聲還未熄滅，隱隱有一種蓄勢待發(fā)的危險氣息，嚴柯跟著下車，一手攔在張云雷身前，“張總……”

眼見面前的男人紋絲不動，沒有半點要退讓的意思，他便又上前朝著車門的方秦去，剛沖著車窗玻璃揮起手臂，那車的聲音就停了下來，接下來車門打開，一雙修長的腿邁下來。

男人臉上露出明朗輕快的笑意，一手搭著車門，沖著遠處的人揚起下巴，“原來是張總呢，我以為是誰開車這么不小心，可把我嚇得不輕?！?/p>

牧名穿著一件黑色夾克衫，淺灰色休閑褲，說是嚇得不輕，臉上卻沒有半分真正被嚇到的驚慌感。

張云雷斂眸，“上次你幫瑤瑤找到他父親還沒來得及謝你，今天這么巧遇上，喝一杯？”

該是疑問客氣的語氣，此刻聽來卻帶著幾分不容辯駁的森冷氣息。

牧名聳聳肩，“改天吧，我還要回臨城呢?！?/p>

張云雷勾唇，“那就去臨城?！?/p>

說著朝身后站在黑色轎車車門前的林水示意，他便忙不迭打開了車門，畢恭畢敬的，一副靜等著的姿態(tài)，“牧先生，請。”

牧名放下了那只搭在車門上的手臂，雙手插進口袋里，一邊看了看旁邊拳頭握成了沙包的嚴柯，一邊又看了一眼張云雷，唇角勾起，“看來是卻之不恭了。”

說著腳步邁出去，順勢將手里的車鑰匙塞進嚴柯手中，“麻煩你了，車是我租來的，小心一點?！?/p>

車身繼續(xù)朝著臨城的方秦飛馳而去，車廂內(nèi)一片安靜，快要抵達臨城時張云雷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打破了這小小的靜謐。

他沉默著接起來，就聽那端嚴柯的聲音沉穩(wěn)有力，“張總，查過了，牧名在南城的住所沒有查到問題。”

他淡淡“嗯”了一聲，掛斷電話之后又有一陣詭異的電話鈴聲響起，牧名聞聲摸了摸口袋，掏出手機之后猶疑了半晌。

張云雷似笑非笑，“是哪家的姑娘？”

牧名當笑話聽著，隨即按下了掛斷，收回手機的同時轉(zhuǎn)過臉來，“現(xiàn)在還沒混出個名堂的無名氏，哪有心情談戀愛，總不比張總再過兩個月就兒女雙全了不是？”

眼底明朗的笑意，對上張云雷深邃的眸光卻是半點不懼，他又轉(zhuǎn)過頭去吸吸鼻子：“是房東又來催房租了，老太太要錢要的真是勤快?！?/p>

這時候車身已經(jīng)融入了臨城市區(qū)來往的車流中，林水期間又接了好幾通電話，雖然每次都不說什么，但也能看出來是在緊急處理什么事情。

最終在一家豪華餐廳前停下，臨下車前牧名不由得調(diào)侃，“張總今晚好像很忙，還有時間陪我這個閑人喝酒，真是榮幸?！?/p>

張云雷一手推開車門，一邊輕笑著回應：“牧先生看起來也不像個閑人?！?/p>

說著抬腳邁下車，牧名跟著下來，前臺經(jīng)理來迎接，朝著二樓的方秦伸手，“張總，您預定的位置已經(jīng)準備好了，請上樓?！?/p>

張云雷微微頷首，牧名腳步跟在身后，不由得調(diào)侃：“張總看來是早有準備啊。”

張云雷聞言也不否認，甚至腳步一頓未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