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瑤在宮岐家里只象征性地吃了兩口飯，之后等衣服烘干了，她便換上衣服出了門。先打車去了公司，又從公司開車回家。

推開家門的時候，張云雷剛哄了孩子睡下，恰好從房間出來，兩人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淡淡對視了一眼。

張云雷回來了？

張云雷拿著奶瓶經(jīng)過餐廳去廚房清洗，路上特意繞到玄關(guān)處，在陸瑤額頭輕點一下，

張云雷最近公司很忙？

陸瑤嗯

陸瑤低頭，放下包之后就假裝換鞋，刻意回避了張云雷的視線，只不輕不重地“嗯”了一聲。

之后換好了鞋，聽著廚房里“嘩啦啦”的水流聲，她慢慢踱步過去，倚在門邊看著男人忙碌的背影，

陸瑤我沒來得及去醫(yī)院，媽有沒有問什么？

張云雷沒有。

男人溫潤的嗓音和著水流聲，一同傳入陸瑤耳中，

張云雷今天安言叫‘姥姥’了，媽很高興，晚飯吃得多。

陸瑤那就好。

陸瑤聽著，緩緩松了一口氣，轉(zhuǎn)身朝沙發(fā)去。

客廳昏暗的光線里，女人抱著一只抱枕窩在沙發(fā)里發(fā)呆，聽到從廚房逐漸靠近的腳步聲之后，她像是下意識地快速閉上了眼睛，假裝累了在休息。

張云雷端了一杯溫水過來，腳步停在距離沙發(fā)不足兩米的位置，將剛剛女人小小的動作悉數(shù)收進了眼底。

他的心，緩緩下沉著。

在陸瑤推開家門的前十分鐘，他接到了顧崢的電話，了解了所有事情。

他些微清了清嗓子，腳步邁近了，在她身邊坐下。陸瑤順著這不大不小的動靜睜開眼睛來，朝他擠出一抹虛無的笑意，伸手將水杯遞過來，盤在了手心。

陸瑤 云雷，我想了想……

她低頭，指尖若有似無地敲擊著杯壁，發(fā)出點點清脆的聲響。

男人聞言，艱澀得喉嚨上下滾了滾，不等她繼續(xù)說下去，心已經(jīng)揪成了一團。他生怕她開誠布公，直言對他們這段婚姻的無奈甚至是恐懼。

張云雷嗯

眸光緊緊鎖在女人的側(cè)顏上，他剛剛伸出去握住她手腕的那只手無聲地蜷緊了，假裝平靜地“嗯”了一聲。

陸瑤仿佛察覺到什么，轉(zhuǎn)頭與他對視一眼，突然就笑了，

陸瑤我是想說，我們還是搬回我家住吧，安溪安言對他們房間住慣了，等我媽出來，這里的空間也不夠大。

她聲線干凈柔和，一字一頓敲擊在張云雷的心頭，惹得男人眉心不可控制地跳動了兩下。最終他視線垂落，盯著她素白指節(jié)上的那枚戒指，淡淡應(yīng)了一聲，

張云雷好，聽你的。

——

第二天，張云雷便安排著搬了住處。

公寓維持了原貌，他在那里做了最后一頓晚餐，便準備出門接陸瑤下班一起去醫(yī)院。

正在打包飯盒時聽到“咚咚”的敲門聲，他隱隱皺眉，踱步到了門邊，從貓眼看清外面站著的張母，神色即刻便陰沉下來。

張云雷明白，陸瑤提出要搬回原住處的初衷，怕的就是張母再找上門來。

他轉(zhuǎn)動著門把手，開了門，站在門口與門外的母親冷冷對視著。

張母一只手彎在身側(cè)，手臂上挎著一只名牌包，抬眸將張云雷上下打量一遍，便十分譏諷地勾起了唇，

張母你放著龍騰的總裁不當，倒是心甘情愿在家當那女人的保姆？

說罷冷哼一聲，伸手推開男人，兀自邁進了家門。

張云雷跟在身后，眼眸微垂著，將身上的圍裙取下，放到一邊，

張云雷你去瑤瑤公司了？

他開門見山，話題挑得十分尖銳明朗。

張母在客廳內(nèi)踱步一圈，眼睛四周掃了掃，沒有接話。站在餐廳方位的男人一眼看穿母親的心思，譏誚著戳穿，

張云雷兩個孩子都不在這里，您不用看了。

張母這才收斂了眸光，轉(zhuǎn)身之后神色十分倨傲，

張母是，我是去了。我不僅昨天去了，今天、明天以至往后的每一天，我都會一直派人盯著，每天鬧一鬧，直到她被公司開除為止。

見張云雷神色陰郁下來，張母十分得意地向上挑著眉梢，

張母想讓我放過她，就乖乖跟我回去，老老實實做你該做的事情！

張云雷五指蜷緊，又聽耳邊傳來冷冷的警告聲：

張母否則我會向你保證，從此陸瑤別想找到一份稱心的工作。她還不到三十歲，如果為了你甘愿去小賣部里當一個售貨員，或者一輩子做一個家庭婦女，那也未必不可。

老人家頓了頓，眼睛在這空間內(nèi)流轉(zhuǎn)一圈，最終又落在了自己兒子身上，

張母我看就算她愿意，你也舍不得吧……畢竟，這幾天我了解了一下，她能力的確不錯。

張云雷您如果非要如此，就別怪兒子了。

等張母將話說完，張云雷的神色徹底冷凝下來，手指捏緊了傳出“咯吱”的聲音，最后像是警告一般，

張云雷只希望您到時候別后悔。

周身冰冷的氣息傳遞開，讓張母不由得秦后退了兩步，只覺得眼前男人的強大氣場震得她心頭一陣顫動，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流淌在血液中。

張母你，你是什么意思？

張母伸出一根手指出去，晃了晃，

張母你想讓我死嗎？

驟然覺得齒寒，未料想自己親手養(yǎng)大，寄予厚望的兒子，最終要為了一個女人和她對抗到底，甚至到現(xiàn)在還沒有半點回頭的意思。

她刻意隱忍了那么多天，是以為他能恢復(fù)理智，看清現(xiàn)實的。

張云雷您放心，殺人犯法的事情我不會做的。

張云雷聲音涼薄寡淡，轉(zhuǎn)身將打包好的飯盒拿在手里，就要出門，

張云雷不好意思，我還要接瑤瑤下班，您要是愿意的話，可以在這里多待一會兒。

陸母追上來，張云雷回頭關(guān)門的時候隔著門縫正對上老人血紅的雙眼，他的喉嚨上下滾了滾，艱澀地開口，

張云雷我想知道，您為什么那么不愿意接受瑤瑤？

#張母為什么？

張母的腳步倏而一頓，忽然冷笑起來，

張母你還問我為什么？為了她你一次又一次地破除自己的底線，為了她你自甘墮落，為了她你不惜和家人反目，甚至要放棄一切，你知道現(xiàn)在公司亂成什么樣子了，這些理由還不足夠嗎？

老人家聲嘶力竭，幾乎是咆哮著。

而張云雷聽完，只是淡漠地一勾唇，便輕輕闔上了大門。

走到電梯口，發(fā)現(xiàn)電梯還在頂樓，便沒遲疑，直接走了旁邊樓梯。

一路下去，他的嘴角總是勾著若有似無的笑意，快走到底層時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時間，便給陸瑤打了電話。

張云雷我已經(jīng)出門了，等我。

聽著那邊溫和的回應(yīng)，他的腳步邁得更加堅定。

接完陸瑤去醫(yī)院的路上，女人表情始終溫和平淡，不露片刻異常的情緒。這幾天在公司里發(fā)生的事情，她一個字也未曾對他提及過。

而他也假裝不知道，照舊絮叨著一些稀松平常的小事，

張云雷安溪今天打了安言，一巴掌就把他打趴下了，咱們女兒以后肯定厲害……

陸瑤失笑，眼睛閉著，靠在窗邊休息，

陸瑤你得慣壞安溪了。

據(jù)說爸爸都是女兒奴，家里有了這對龍鳳胎之后，陸瑤算是深刻地領(lǐng)會到了這一點。

倘若不是心間埋著事兒，眼前的這一切將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陸瑤假裝將頭別向窗外，緊閉的雙眼還是慢慢潮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