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名助理的電話打過去的時候,龍騰高層的項目計劃研討會議正進行到最關鍵的時刻。
短暫的項目整合時間,會議室里鴉雀無聲,坐在最后排的林水正做著會議記錄,電腦旁邊放著的手機連續(xù)亮了幾次,他擰擰眉,最終還是起身,悄無聲息踱步到了會議室門外。
再推門進來的時候,腳步已經(jīng)沒了先前的小心穩(wěn)重。
“哐當”的聲響惹得那一眾人都紛紛皺眉看過來,而張云雷也不覺抬頭,朝會議室入口的方秦瞄了一眼。
就見那一向持重的男人眼神中透出濃濃的遲疑和擔憂,他不覺一凝眉,壓低了嗓音問:
張云雷怎么了?
等林水湊到他的耳邊,將事情簡單交代清楚了,會議室里有心觀察張總臉色的,就能看到他的雙眼幾乎在瞬間就騰起了濃濃的火光。
繼而就聽見“哐”的一聲,男人拍案而起。
用片刻的時間整理了思緒,但最終什么都忘了囑咐,抓起了身后座椅上的西裝外套,便闊步邁了出去。
原本安靜的會議室里瞬間鬧騰起來。
張云雷今天的會議暫且就到這里,各位主管把你們手上的計劃重新整合一下,后面會另行通知新的會議時間。
林水匆匆忙忙收拾了桌面上的東西,腳步很快也追了出去。
來到醫(yī)院,見到在手術室門外守著的兩位老人,和倚靠著走廊墻壁,一直沉默不語的男人。
他的身上還染著淡淡的血跡,那件攥在手里的高定西裝上,更是有幾大塊刺目的血紅斑塊。
長廊里,男人靠近的腳步聲分外清晰,一下又一下的,像是敲擊在眾人的心扉之上。
相互埋怨過后,又沉浸在各自心事里的兩位老人家先后抬起頭來,陸母的眼睛已經(jīng)哭得血紅,張母緊皺的眉眼當中,也浸透著濃濃的不安和擔憂。
陸母小張啊,我們瑤瑤可怎么辦啊……
率先起身的陸母雙手牢牢攥緊了張云雷的衣擺,一開口,聲音是顫抖而沙啞的。
張母聞言抬頭瞄過去,一邊憋著臉一邊憤恨地控訴,
張母就知道哭,哭能解決問題嗎?要不是你這老婆子閑的無事非要跟著過來,瑤瑤怎么會出事?
陸母委屈極了,抓著張云雷衣擺的那只手都在忍不住顫抖,
陸母害她的是你們莫家人,是你那個不爭氣的弟妹!
兩位老人家一吵,將張云雷心頭壓抑的那股情緒慢慢逼秦絕境,他的臉色很快冷凝到了極致,眼中射出的寒光幾乎要將人冰封。
陸母察覺到,率先止住了話鋒,也慢慢住了嘴。
張母坐在鐵皮長椅上,抬手一揮,原本打算還要再說什么,但在瞄見張云雷的臉色之后,也默默將所有的話都咽了下去。
男人凝眸,冷冷問一句:
張云雷祝芍荃在哪里?
此刻他直呼其名所叫的,正是那位闖下禍來的舅媽。
他問著,眼睛看向的是沐名所在的方向。
男人聞言,原本下垂的視線緩緩抬上來,與來人淺淺對視一眼之后便朝著旁邊電梯入口的方向一指,
牧名在車里,要去問候一下嗎?
兩個男人先后抬腳,朝著走廊另一邊的盡頭走過去。
腳步臨跨出去之前,張云雷耐下心性,雙手輕柔扣住了陸母的肩膀,眼神堅定地看過去,
張云雷這個孩子沒有了沒關系,我還是愛她,我會對她更好。
實則說這番話的時候,陸母潮濕的雙眼看過去,明明也看到了張云雷眼底隱忍的淚意。
這個孩子對張云雷來說,意義有所不同。
他從一開始就感受到了即將成為一個父親的喜悅,甚至比陸瑤更早得知這個消息,在與她一起呵護這個小生命的時候,內心時刻都是忐忑、期待而又幸福的。
但自然,他現(xiàn)在所說的話,也是發(fā)自真情實感。
聽了張云雷的話,陸母的眼淚奪眶而出,連連點頭嘆氣著說“好”,
陸母好,好,好,有你這個好女婿,是媽最大的欣慰。
隨即待人腳步邁出去了,她回頭看一眼坐在椅子上發(fā)呆的張母,也沒了再與她繼續(xù)爭吵下去的興致,于是往旁邊挪了挪,坐在了距離她最遠的位置上。
默默咬著牙,抬頭注視著手術室大門上那碩大的紅字,眼淚滾滾而下。
張母的眼睛悄悄瞄過去,看了好幾眼之后終于忍不住發(fā)作,一拍大腿站起來,
張母好了,別哭了!這醫(yī)生還沒出來呢,你就在這兒跟哭喪似的。
陸母委屈,不想招惹那老女人,但又忍不住地想哭,就將臉埋在手掌心里,一下一下地抽泣著。
一邊抽泣,一邊聲音嗡嗡地說:
陸母瑤瑤不是你女兒,你當然不心疼,要不是有這個小孫子在肚子里,你怕還在跟我們鬧著呢……
張母怎么不是我女兒?
張母的聲音顯得要比陸母清脆許多,但這時候眼眶也是微微紅著的,
張母她都跟云雷領證了,照理說不也是我女兒?
她的心里很清楚,陸瑤出事,就跟當初陸母的車禍一樣,她個人無法推卸其中的責任。
除了對這個兒媳婦,內心更多愧疚的,還有那個不知道還能不能保得住的小孫子。
于是嘶吼過后,也慢慢冷靜下來,挪了兩步到陸母身邊坐下,小聲地嘀咕著:
張母只要瑤瑤沒事,小孫子以后還有機會能抱得上,等孩子出院了,以后她和云雷之間的事情我不說閑話。
頓了頓,又保證,
張母不管孩子能不能保得住,他們的婚事我也不會再反對,這一點你放心。
聽了張母的話,陸母抽噎的動作些微一頓。
有生之年能從這個老太婆口中聽到這樣的話,她倒是意外的不行。
原本內心擔憂的也有這一層面的意思,當初張母迫不及待張羅著婚禮,也是因為這個小孫子。
這一點大家都明白。
所以反應過來之后,她瞪圓了眼睛轉頭問她:陸母你說真的?
張母雖然心里還是覺得有些別扭,但當下還是點頭滿口承諾下來,
張母真的。
與陸家纏斗了那么久,期間相中過傅雪姿,齊蘊甚至還有陶莞爾,后來慢慢意識到,自己兒子看人的眼光確實別有門道,那些女人大體上都是比不過陸瑤的,無論從哪方面來說。
聽了這話的陸母終于舍得抹一把她滿臉的淚水,正要再說什么的時候,不遠處手術室門頭上的紅燈突然熄滅,醫(yī)生推開大門出來,摘下口罩問:
醫(yī)生誰是病人家屬?
張母我……
兩位老人家?guī)缀跬瑫r應聲站起來,之后又不免相互對視著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