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循聲望去,只見她手中捧著一件疊好的白衣,站在廟門口,怯怯地望去著他們。
她道:“我記得昨天是在這兒見到你的,就想來看看,會不會還遇到……衣服我洗過了,放在這里了。昨天和今天都多謝你啦?!?/p>
鳳阿漓正要對她笑笑,忽然想起現(xiàn)在他是一副什么模樣,決定還是不要多說話嚇人了。
誰知,小螢不但沒被她嚇到,反而往前走了一步道:“你的裙子破了,我?guī)湍愀囊幌掳?,這衣服大了一些,我?guī)湍愀母陌?!對了我還會梳妝打扮,我來幫你吧!”
“……”
兩炷香后,鳳阿漓再次低著頭從殿后出來。
這次出來蓋頭已經(jīng)蓋好。
她們尋來的轎子就在廟口,精心挑選的轎夫也早已等候多時。月黑夜風高,鳳阿漓便這么一身新嫁衣,坐上了大花喜轎。
那花轎,通體轎衣皆是大紅綢緞,彩線繡著花好月圓龍鳳呈祥。一舞和紅葉兩人一左一右,護行干花轎之側(cè)。鳳阿漓端坐轎中,隨轎夫行走,悠悠晃晃。
八抬大轎的八個轎夫,皆是武藝超群的武官。一舞與紅葉為了找武藝高強的轎夫假扮送親隊伍,直接上那位官老爺?shù)恼÷读艘皇?,言明是要去夜探君山,那位老爺二話不說便拉了一排人高馬大的武官出來。然而,之所以要找武藝超群的,并不指望他們能幫上忙,只是要他們在兇鬼發(fā)難時足夠自保逃跑罷了。
可事實上,這八名武官心里還反過來不大看得起他們。他們在府中是一等一的好手,上哪里不是群雄領袖?這兩名小白臉居然一上來,還令他們做矯夫,可以說是非常不快了。
但主人命令不可不從,強按心中不屑,但心中有氣,難免發(fā)作,故意時不時腳下一歪,手上一震,一頂轎子抬得癲癲簸簸。外人看不出來,可坐在轎子里的人只要稍嬌弱一些,怕是就要吐個昏天黑地了。
癲著癲著,果然聽到轎子里的鳳阿漓低低嘆了口氣,幾名武官忍不住暗暗得意。
紅葉在外面聽到鳳阿漓嘆氣聲問道:“小姐,你怎么了?高齡出閣,喜得流淚嗎?”
確實,新婦出閣,不少都是要在花轎上抹淚啼哭的。鳳阿漓啼笑皆非,開口時卻聲線平和自如,竟然沒有一絲被癲來倒去的難受,道:“不是。只是我忽然發(fā)現(xiàn),送親的隊伍里少了很重要的事物?!?/p>
南風道:“少了什么?該準備的我們應該都準備了?!?/p>
鳳阿漓笑道:“兩個陪嫁丫鬟?!?/p>
“……”
外邊兩人不約而同看了一眼對方,不知想象到什么畫面,俱是一陣惡寒。鳳阿漓道:“你就當家中貧窮,沒錢買丫鬟,湊合著罷?!?
阿漓道:“好吧?!?/p>
轎夫武官們聽他們一番科打諢,皆是忍俊不禁,這么一來,心頭不滿之意倒是消散了幾分,轎子也穩(wěn)當了起來。鳳阿漓便又靠了回去,正襟危坐,閉目養(yǎng)神。誰知,未過多久一串小兒的笑聲突然在她耳邊響起。
咯咯桀桀,嘻嘻哈哈。
笑聲如漣漪般在山野之中擴散開來,空靈且詭異。然而,花轎并未停頓,照樣走得穩(wěn)穩(wěn)當當。甚至連一舞和紅葉都沒出聲,似是沒發(fā)現(xiàn)任何異狀。
鳳阿漓睜開了眼,低聲問道:“紅葉、一舞?!?/p>
紅葉在花轎左邊問:“怎么了?”
鳳阿漓道:“有東西來了?!?/p>
此時,這支“送親隊伍”已漸入與君山深處。
四野愈寂,就連木轎噶吱作響之聲,踏碎殘枯葉之聲、轎夫們的呼吸之聲,在這一派寂靜之中,也顯得略微嘈雜了。
而那小兒的笑聲,還未消失。時而遠,仿佛在山林的更深處,時而近,仿佛就趴在轎子邊。
紅葉神色凝肅道:“我沒聽見任何聲音。”
一舞也道:“我也是,沒有任何聲音?!?/p>
其他的抬轎子的人就更不可能了。
鳳阿漓道:“那么說,它是故意只讓我一個人聽見了?!?/p>
八名武官本來自恃武藝高強,加之覺得鬼新郎娶親并無規(guī)律,今夜必定無功而返,并不如何畏懼,但不知怎的,忽然就到了之前那四十多莫名其妙失蹤的送親武官,有幾位的額角微微昌出了冷汗。鳳阿漓覺察到有人腳步凝滯了道:“別停,裝作什么事都沒有。”
紅葉揮手,適應他們繼續(xù)走。鳳阿離又道:“他在唱歌?!?/p>
一舞道:“在唱什么?”
謝謝聽辯那小兒的聲音,鳳阿漓一字一句、一句一頓的道:“新嫁娘,新嫁娘,紅花轎上新嫁娘……”
在靜夜之中,他這月為遲還的聲音一清二楚,分明是他在念,但那人名五官卻仿佛聽到了一個童稚的幼兒之聲,正在和他一起唱著這只古怪逍遙,心下毛骨悚然。
鳳阿漓道:“淚汪汪,過山崗,蓋頭下莫……把笑揚……鬼新……鬼新郎還是什么?”
頓了頓,她道:“不行,他一直在笑我聽不清了”
紅葉皺眉道:“什么意思?”
風阿漓道:“字面意思。就是讓坐在轎子里的新娘,只要哭,不要笑?!?/p>
一舞道:“我是說這個東西跑來提醒你是什么意思 ”
放你卻永遠有不同意見道:“他未必就是在提醒,也有可能是故意反其道而行之,其實笑才能安然無恙, 但他的目的就是騙人哭,難保以往的新娘不是就這么上了當?shù)摹!?/p>
鳳阿漓又道:“一舞啊,普通的新娘子在路上聽到這種聲音怕是嚇都要嚇死了,哪里還笑得出來。而且不管我哭還是笑,最壞的結(jié)果是什么?”
紅葉道:“被劫走?!?/p>
鳳阿漓道:“我們經(jīng)驗出行的目的不就是這個嗎?”
一舞鼻子里出了一聲,倒也沒在繼續(xù)反駁。鳳阿漓又道:“還有有一件事,我覺得必須得告訴你們?!?/p>
紅葉道:“什么事?”
鳳阿漓道:“其實從上花轎開始起,我就在笑了。”
“……”
話音剛落,轎身猛的一沉!
外面八名武官忽然一陣騷亂,花轎徹底停了下來,紅葉喝道:“都別慌!”
鳳阿漓微一揚首,道:“怎么了?”
紅葉淡淡的道:“沒怎么。遇上一群畜生罷了?!?/p>
她剛答完,鳳阿漓便聽到一陣凄烈的狼嚎之聲劃破夜空。
狼群攔道!
鳳阿離怎么想也覺得不太正常,道:“問一句雨金山里經(jīng)常有,狼群出沒沒嗎?”
一名武官轎夫在外答道:“從沒聽說過!,這怎么會是與君山!”
鳳阿漓挑挑眉,道:“嗯,那我們就是來對地方了。”
荒山狼群而已,奈何不了紅葉與一舞,也奈何不了那群常年刀劍上爬摸滾打的武官,只是他們方才都在琢磨,那鬼里鬼氣的歌謠,這才措不及防驚了一招。黑夜的野林中亮起一對對綠油油的狼眼,一匹又一匹的惡狼從森林中緩緩走出,包圍過來,但這看得到打得著的野獸,跟那聽不見摸不著的東西一比,那可是強得多呢,于是眾人紛紛摩拳擦掌,準備展開身手大廈一方,然而好戲還在后頭,緊跟著他們的步伐,沙沙,簌簌,一陣似獸非獸,是人非人的怪異之聲響起。
一名武官驚道:“這……這是什么!這是什么東西?。?!”
一舞也罵了一聲。鳳阿漓。心知有異變突生,想站起身來,道:“又怎么了?”
紅葉馬上道:“你別出來!”
鳳阿漓方一舉手,轎身猛的一震,似乎有什么趴在了轎門上。她頭不低,目光微微,下聯(lián)從蓋頭上的縫隙里看到了一個東西,黑色的后腦。
他竟然爬進轎子里來了!
那東西一頭撞進了轎門,卻又猛的被外面的人一把拖拉出來。一舞在轎子前罵道:“他媽的,是鄙奴!”
鄙奴,這東西不難對付但對于她們就不好說了,這下可麻煩了。
在絕殺宮中的判定中,鄙奴是一種連“惡”評都不配得到的東西。
聽師傅說過鄙奴最初是人,但現(xiàn)在看就算是人那也是畸形人,他有頭有臉,但模糊不清,他有手有腳,但無力直行,他有口有牙,但咬半天都咬不死人,可是若讓大家選,大家是寧可遇上更可怕的“惡或者“厲”,都不想遇上它。
因為,鄙奴往往是和別的。妖魔鬼怪一起配合出現(xiàn)的。獵物正在和敵人戰(zhàn)斗,它便突然冒出用它糾纏不休的手腳黏黏糊糊的體液,還有前撲后續(xù)的伙伴,牛皮糖一樣纏著獵物。
盡管他戰(zhàn)斗力低下,但因為它生命力極其頑強,并且往往成群結(jié)隊出現(xiàn),你怎么都沒辦法甩開他們,也很難迅速殺光,他們漸漸的便會被他耗干力氣,被他絆倒,總有那么一瞬大意會被司機的敵人得手。
而在獵物被別的妖魔鬼怪殺死后,鄙奴便會撿一點被對方吃剩的殘肢斷臂,吃得津津有味,啃得坑坑洼洼。
這實在是一種非常惡心的東西,若是上天尊的神官,靈光一放武器一祭,自然能嚇得他們一退身手,可是對中天尊絕殺宮里的。小神官們來說這東西就難纏的很了,我要不要幫幫她們,還是再看看吧!
一舞遠遠嫌惡地道。:“臥槽,最恨,這東西了!靈文殿,沒說過有這個東西?”
紅葉道:“沒有?!?/p>
一舞道:“要他何用!”
鳳阿漓問道:“來了多少只?”
紅葉道:“一百多只,可能更多!你別出來!”
鄙好這種東西,愈多愈強,超過十只便很難對付。
一百多只?活活拖死他們都綽綽有余。他一般喜歡住在人口繁多之處,萬萬沒想到,一座雨金山里便會有這么多只。
鳳阿漓一思忖,微微抬臂露出了小半截,纏著繃帶的手腕。
她道:“去吧。”
此二字一出,那白綾忽地自動從他手腕上滑落,若有生命一般從花轎的簾子里飛了出去。
鳳阿漓端坐轎中,有點害怕,隨后道:“絞殺?!?/p>
黑夜之中,忽有一道白影毒蛇一般游了出來。
那白綾圍坐繃帶纏在風安妮手上時,看起來最多不過幾尺,可這么似鬼魅的閃電飛梭在廝殺的眾人間時卻仿佛有無窮無盡。只聽“喀喀”、“咔咔”一連串間隙不留的脆響,數(shù)十只野狼、鄙奴,瞬間便被他絞斷了脖!
纏著紅葉的六只鄙奴頃刻斃命倒地,他一掌劈飛一只野狼,卻分毫沒有脫險的輕松,不可自信地沖著轎子道:“那是什么東西?你不是沒有法力不能驅(qū)使法寶嗎?”
鳳阿漓道:“我沒有說是,紅葉姐姐說她法力不夠的,而且我的法力在你們之下?!?/p>
“……”
她不會發(fā)現(xiàn)什么了吧!
“有什么話先打退了這波再說!”
紅葉的聲音拉回她們。鳳阿漓迅速回過神道:“紅葉一舞,你們先走?!?/p>
一舞回頭:“什么???”
鳳阿漓道:“你們圍著轎子就會一直有東西來,打不完的先帶人走,我留下來會會那位新郎。”
一舞又要罵了:“你一個人……”紅葉打斷她的話道:“你能行嗎?阿漓?”
鳳阿漓道:“沒問題,雖然我的修為在于你們之下,但是也足夠逃脫,放心吧!”
紅葉猶豫了一會兒道:“好吧”
說完對那剩下的幾名武官道:“先跟我來!”
果然你那花轎那狼群與鄙奴們雖然還糾纏不休,但再也沒有新的一波加入圍攻,兩人各護四名武官,路上邊打一舞邊恨聲道:“豈有此理,若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