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色是最好的掩護。
小九一刻也不敢停。
雙腿早已麻木,僅憑著本能向前奔逃。
黑暗中根本看不清前路,繁茂的枝葉化作無數(shù)刁鉆的阻礙,劈頭蓋臉地抽打過來。
她能感覺到那些帶著綠意的枝條劃開她的衣衫、她的皮膚。
細密而鋒利的刺痛從手臂蔓延到脊背,再到腳踝。
傷口都不大,單看確實不打緊??稍俨淮蚓o,也耐不住這樣層出不窮的襲擊。
新的傷痕覆上舊的,漸漸織成一張灼熱的網(wǎng),密密麻麻地籠罩著她。
汗水滲入,帶來一陣陣刺癢的痛感,可她連抬手擦一下的功夫都沒有。
她只能跑,繼續(xù)跑。
她咬緊牙關(guān),逼迫自己忽略周身火辣辣的刺痛,將所有的意志力都灌注在那雙不斷交替向前的腿上。
腳下的地面并不平坦,濕滑的苔蘚、突起的樹根,每一次踉蹌都幾乎讓她徹底失去平衡,心臟狂跳著幾乎要撞碎胸膛。
突然,遠處傳來一聲模糊的犬吠。
小九渾身一僵,動作卻比思緒更快,猛地側(cè)身躲進一叢更加濃密的灌木之后,死死屏住呼吸。
粗糙的樹枝擠壓著新添的傷口,帶來一陣難以忍受的刺痛,她卻不敢發(fā)出絲毫聲響。
夜風拂過林間,樹葉發(fā)出沙沙的輕響,完美地掩蓋了她急促的心跳和喘息。
那犬吠聲沒有再響起,仿佛只是幻覺。
但威脅感卻如同實質(zhì)的蛛網(wǎng),黏膩地纏繞上來,比枝葉的刮擦更令人窒息。
追兵并未放棄,他們或許拉遠了距離,但卻用更令人絕望的方式提醒著她。
她仍被困在這張漆黑的獵網(wǎng)之中。
短暫的停頓讓她身體的疲憊如同潮水般洶涌襲來。
不能停。
絕對不能停。
她一定要逃出去。
這是唯一的機會。
小九深吸一口帶著腐葉和泥土氣息的冰冷空氣,重新邁開腳步,更深地投向無邊無際的黑暗森林。
這一次,她的腳步里除了逃命的倉皇,更多了一絲被逼入絕境的孤注一擲。
天蒙蒙亮,遠處傳來不知名的鳥鳴。
身后什么動靜都沒有。
小九松了一口氣,找了棵粗壯的大樹爬上去,稍作停歇。
原身本是個小官家的閨閣小姐,多年前當官的親爹被牽扯進一件案子里,親爹當機立斷給娘子寫了休書,讓娘子帶著原身離開,他同已成人的長子、次子在流放途中身故。
原身的母親親去收斂了丈夫和兩個兒子的尸骨,回來后一病不起,纏綿病榻兩三年,撒手人寰。
原身變賣了大部分的家產(chǎn),與母親的奶嬤嬤以祖孫的名義住在平民巷里,深居簡出。
去年嬤嬤外出時死于意外,剩原身一個孤苦伶仃的被人擄來,放到莊子里,被人看管著。
前段時間偶然風寒,原身吃著藥,卻越來越嚴重,最后一命嗚呼。再睜開眼的,就是小九了。
原身信意外,小九可不信。
明明父兄流放之地不遠,卻都死在了途中。
明明親娘身體健康,卻在收斂完父兄尸骨后死得難堪。
明明嬤嬤年歲不大,平日里最是謹慎小心,卻在城內(nèi)被馬車撞死。
要知道馬車在城里行駛總是不方便的,就算是最快的速度也撞不死人!
小九醒來后第一時間就是倒了桌上那碗放涼的湯藥。如此兩三日,身體卻大好。
小九確定,這藥有問題。
當機立斷,收拾東西,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