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錯愛
待小燕子回到紫薇身邊，老佛爺正甩著帕子，由晴兒攙扶著來到了主位上。
“參見老佛爺！老佛爺千歲千歲千千歲！”眾人紛紛起身行禮。
老佛爺示意眾人平身，雙眸笑成彎月，聲音中氣十足:“今年這春花開得可是格外地艷麗?。〗袢瞻Ъ姨匮T位齊聚，正是為了飽覽這百花盛放的芳容，不知諸位對今日這宴會可還滿意啊？”
眾人自然是跟著附和，老佛爺也微笑著頻頻點(diǎn)頭。接下來妃嬪們對百花的評頭論足，小燕子是一點(diǎn)興趣也沒有，她隨便吃了幾塊桌上的點(diǎn)心，便單手撐起了腦袋，搖搖晃晃，幾欲睡著。
而紫薇倒是興致盎然，聽得認(rèn)真。突然，老佛爺?shù)穆曇籼岣吡藥追?“好了，花兒也看的差不多了，接下來哀家有個特別的節(jié)目要獻(xiàn)給大家?！闭f著對著身旁的太監(jiān)耳語了一番。
小燕子正打著瞌睡，被老佛爺?shù)穆曇粢幌麦@醒了，猛地拍了下桌子站起身，“是誰！別跑！”說著作勢就要沖出去。
紫薇連忙一把拽住她胳膊，“小燕子，快坐下，老佛爺看著我們！”
小燕子這才回過神來，定睛一看，老佛爺正狠狠地盯著自己，趕緊把頭低了下去。
只聽太監(jiān)輕拍了三下掌，一個身影娉娉婷婷地來到了眾人中間，她對著老佛爺福了福身子：“錦翎見過老佛爺，老佛爺吉祥！”
老佛爺眉開眼笑地示意她起了身，向眾人介紹道:“這錦翎格格，正是舒妃嫡親的侄女，年方十七，人生得靈巧不說，她還有一項(xiàng)特別的才藝。下面就讓錦翎為諸位表演插花！”
看著模樣清秀，身著紫色旗裝的錦翎，小燕子輕推了下旁邊的紫薇，“紫薇，這個什么格格是什么來頭??？”
紫薇掩唇而語：“你忘了嗎？老佛爺剛才說她是舒妃娘娘的侄女，上回在令妃娘娘生日宴上說過要將她指婚給永琪啊！”
小燕子臉上的表情瞬間凝住了，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錦翎插花的動作，只見那動作優(yōu)雅而嫻熟，不到一盞茶光景，桌上一堆亂糟糟的花就插到了花瓶里，變成了優(yōu)美的花束，層次分明，看起來賞心悅目。
小燕子的臉色由紅轉(zhuǎn)白，緊咬著下唇，雙手緊緊拽著衣服下擺。老佛爺瞥見小燕子失魂落魄的樣子，故意拉長聲音問道：“小燕子，你有什么節(jié)目要獻(xiàn)給大家?。俊?/p>
小燕子臉色越來越難看，額頭也沁出了些薄汗，她也不知哪來的勇氣，忽地站起身來大聲說：“老佛爺，你明明知道我小燕子才學(xué)不好，我就實(shí)話實(shí)說了，我沒有什么節(jié)目要表演！”
老佛爺眉頭緊蹙，聲音里帶著不屑:“好了好了，哀家也乏了，你們大家也都散了吧！”轉(zhuǎn)而對著錦翎柔聲道，“錦翎啊，你陪哀家回宮！哀家還有好多話要跟你講呢！”
“是，老佛爺！”錦翎一邊應(yīng)著話一邊上前攙了老佛爺離去。
小燕子只覺得眼里直冒熱氣，她氣鼓鼓地轉(zhuǎn)身就跑，紫薇拉也拉不住，“小燕子，你等等我！”
“小燕子，你們賞完花了？我剛?cè)ソ右娡昝晒攀构?jié)，沒想到出來就碰到你了！”剛好路過的永琪看著迎面而來的小燕子，興奮地拉住了她。
誰知小燕子迅速將手收了回去，瞪著眼“哼”了一聲便頭也不回地向前跑去。
永琪愣是沒反應(yīng)過來，僵在了原地。紫薇追上來，神色焦急:“五阿哥，舒妃娘娘的侄女進(jìn)宮來了，”緩了口氣又說，“你最好做好心理準(zhǔn)備，老佛爺這次目標(biāo)太明顯了，這個錦翎格格恐怕就是沖著你來的！”說著便將賞花宴上發(fā)生之事向永琪敘述了一遍。
永琪聽完蹙了蹙眉，向紫薇道了謝便急匆匆往漱芳齋趕去。根據(jù)以往的經(jīng)驗(yàn)，這種事情是越快解釋清楚越好。
漱芳齋內(nèi)，小燕子坐在秋千上，撅著小嘴，一手持著一朵月季花，一手掰著花瓣，一片片地往地上扔，嘴里嘀咕著，“不就是會插花嗎，有什么了不起，哼……”
永琪調(diào)整了下呼吸，緩步邁進(jìn)了院子，看著這丫頭正安靜地坐秋千上，輕輕從后面走了過去，扶著秋千繩，腦袋探到小燕子面前，“在干嘛？”
小燕子斜了一眼他近在咫尺的臉龐，沒好氣地說：“你來干嘛？不去陪那個插花格格？”
看著她酸溜溜的樣子，永琪忍不住淺淺一笑，俯下身子，溫柔地用手臂圈住她的腰肢，將頭輕靠在她肩膀一側(cè)，側(cè)臉輕貼著她紅潤的粉頰，柔聲道：“傻瓜，我才不管什么插花格格，種花格格，小五子只想陪你，陪我的小燕子……”
永琪熱熱的氣息吹在頸側(cè)，聲音沉沉地帶著誘惑，小燕子頓覺整顆心都柔化成水，小臉的溫度也倏地?zé)吡?。微風(fēng)拂過，帶來一絲涼意，也吹皺了她的心湖。她情不自禁地將小手撫上了永琪柔潤的側(cè)臉，摩挲著，仿佛這樣才能讓她的心安定下來。
她開口輕喚:“永琪……”
“嗯？”永琪星目微闔，也沉浸在這一刻的溫馨里。
“插花格格來了，你打算怎么辦？你會娶她嗎……”小燕子聲音里充滿了不自信。
永琪微笑著，用手握住她撫在自己臉上細(xì)嫩的柔夷，輕輕吻了吻她的手背，聲音里滿含堅(jiān)定：“你忘了我的誓言了嗎？今生今世只娶小燕子一人！沒有人可以逼我！”
小燕子咬咬下唇，仿佛下了一個艱難決定似的，忽地將小手抽回，站起身來面對著永琪，用略帶祈求的目光看著他，求道:“永琪，我明天想出宮，你幫幫我，好不好？”
“出宮？明天不是出宮日，你要干嘛？”永琪繞到她面前，不解地看著她。
“我……我去集市買東西??！”小燕子眨眨大眼睛。
永琪思索片刻有些擔(dān)憂道：“最近蒙古使節(jié)在宮里，我恐怕是沒時(shí)間陪你出去的，你要什么，我差人去給你買？”
小燕子一聽不樂意了，搖著永琪手臂，嬌聲道:“我不，我要自己去，你幫不幫我嘛？”
一看小燕子撒嬌的可憐樣，永琪就沒轍了，他一臉無奈:“這樣吧，我把我隨身令牌給你，侍衛(wèi)看到會給你放行，但是必須讓耀月陪著你去，這樣可以了吧？”說著從腰間解下自己帶著琪字的令牌遞了過去。
小燕子接過令牌，心滿意足地嘻嘻一笑，“我就知道你一定有辦法的！永琪，你真好！”
永琪寵溺地輕彈了下她的額頭，交代著:“要早點(diǎn)回來，別讓我擔(dān)心，知道嗎？”
“嗯！”小燕子俏皮地聳聳秀鼻，小手攀上永琪肩膀，兩人互相頂了頂額頭。午后的陽光柔柔地撒下來，安寧而又靜美。
第二日，慈寧宮
老佛爺看著俯在地上的蕊兒，不徐不疾道，“今天這么著急要來見哀家，怎么，有消息啦？”
蕊兒抬起頭，露出欣喜的神色:“啟稟老佛爺，奴婢有重大發(fā)現(xiàn)。今日早晨奴婢到內(nèi)務(wù)府領(lǐng)物資，路過漱芳齋，看到還珠郡主......”說話間又猶豫了。
“看到她怎么了，倒是說呀！”老佛爺不耐煩道。
“看到郡主向天空放響了信號彈，接著就自己出宮去了?！?
“哦？那丫頭今天出宮了？”老佛爺眉峰一挑。
“回老佛爺，奴婢親眼看見，郡主從神武門出去了。”
老佛爺嘴角浮起一絲陰冷的笑，“好，哀家知道了。今天這消息帶得好，到安公公那里去領(lǐng)賞吧！”
“是，謝老佛爺，奴婢告退?！?
話說小燕子，一大早就拿著令牌出了神武門，由耀月護(hù)送到了會賓樓。和柳青、柳紅、金鎖幾人暢聊了一番，便拉著清然到集市去了。兩人走在前面，耀月就跟在后面。
“清然師兄，能不能別讓他跟著我們啊，我不想讓他知道我去干什么?！毙⊙嘧訙惤迦幻媲皦旱土寺曇?。
清然輕笑一下：“你確定？”
小燕子眨眨大眼睛，用力點(diǎn)了點(diǎn)頭。
“來，手給我，”清然伸出手，示意小燕子拉緊自己，“抓好了，現(xiàn)在我們要甩掉他?！?
“??？”小燕子還沒反應(yīng)過來，已被清然拉著飛速越過了好幾個街口。
集市人流如織，耀月一眨眼便不見了小燕子的蹤影，不由得心急如焚，連忙四下尋人。而這時(shí)小燕子和清然已經(jīng)一人乘著一匹駿馬，奔馳在去郊外的路上。
“小燕子，我們?nèi)ツ陌。俊鼻迦豢葱⊙嘧由裆衩孛氐臉幼尤滩蛔柕馈?
小燕子的聲音和著騎馬帶來的呼呼風(fēng)聲：“我?guī)闳ヒ粋€很美的地方，保證你不會后悔的！”
不多時(shí)，他們就來到了仙菊草原。兩人剛翻身下了馬，小燕子便立刻奔向野菊花最集中的那片地帶，蹲下身子開始采著小花，臉上洋溢春花般燦爛的笑容。
“小燕子，上次在會賓樓的五阿哥......”想起上次永琪在會賓樓和小燕子親昵的樣子，清然始終覺得如鯁在喉，但仍然控制不住地想要一探究竟，“你和他，你們，在宮里走得很近嗎？”
小燕子一直顧著在花叢間采著野菊花，頭也沒抬，長長的辮子隨著她摘花的動作來回?fù)u擺著。聽到清然提起永琪，小燕子心里一甜，手上摘花的動作仍在繼續(xù)著，忽閃著大眼睛說道：“你說永琪？他對我很好，我們經(jīng)常在一起……”說著臉上又泛起了紅暈。
清然看著小燕子?jì)尚叩哪?，心下也明白了幾分，他壓抑著心里的苦澀，繼續(xù)試探：“小燕子，那你覺得，師兄待你可好？”
小燕子站起身來，手上已采了一大束野菊花，她沖他嫣然一笑：“師兄待我自然是很好的啊！怎么突然問我這個問題??？”
“那你可知道，你在師兄心里又是什么地位？”清然的聲音略微有些顫抖。
小燕子調(diào)皮地蹦跶了幾步，來到他面前，聲音脆如銅鈴:“我當(dāng)然是你的好師妹??！”
眼前這張熟悉而又姣好的面容，曾經(jīng)無數(shù)次撥弄了他的心弦，讓他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沉淪，讓他覺得這個世界是如此美好，只要她在身邊，他的心便可以時(shí)時(shí)安寧。
此刻看著小燕子駐足花叢間，衣裙飄飛，笑顏如花，如落入凡塵的仙子，內(nèi)心積壓已久的情感瞬間噴涌而出，他一步上前，扶住小燕子的肩膀，仿佛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從心底深深地挖出來：“小燕子，從小到大，你都是我最疼愛的師妹，你想要什么，只要你一句話，再難我也想辦法為你辦到！可你知不知道，在我心里，你不只是我的師妹！”
清然停頓了下，眸光緊緊捕捉著她眼里的靈動。
“清然師兄，我不是你師妹，那還能是什么？”小燕子未聽出清然話里的情意，清泠的大眼睛依舊忽閃著。
清然下意識吞咽了下，喉結(jié)輕滾，情緒有些激動：“從你那年來到山莊，你在我心里就有了一個位置。你在我心里，是除了師父以外，最重要的人，是時(shí)常出現(xiàn)在我夢里的人，是我時(shí)時(shí)刻刻想要保護(hù)的人?！彼]了閉眼，復(fù)又睜開，語速放緩了些，“小燕子，你一直就是我心里那個人，我喜歡你！我很久以前就喜歡上你了……你懂了嗎？”
小燕子滿臉驚愕地看著他，須臾便用手撥掉他扶住自己肩膀的手，后退了兩步，頭搖成了撥浪鼓：“清然師兄，你到底在說什么？喜歡我？你怎么可以這樣想，不不不，絕對不行！”
如釋重負(fù)的清然再也不想顧慮那么多，他重新將小燕子的身子拉回到自己面前，音調(diào)上揚(yáng)：“不行？為什么不行？我們這么多年的相處，你一點(diǎn)兒也感覺不到嗎？你真的喜歡那個五阿哥？阿哥有什么好，他不可能對你一心一意，將來他注定要三妻四妾的！他沒有辦法給你安定自由的生活！”稍頓了頓，又換上一絲祈求的語氣，“小燕子，跟我回山莊吧！我實(shí)在不愿意看到你陷在那個皇宮里面！以后讓我來疼你，愛你，好嗎？”
小燕子毫不猶豫地掙脫了他的雙手，睜大眼睛，毅然表明了自己的決心：“我不準(zhǔn)你這樣說永琪！你什么都不知道！是，我是喜歡永琪，可他不是你說的那種人！清然師兄，我很感謝你對我的好，但在我心里，我只是把你當(dāng)成我的哥哥！”她一咬牙背過臉去，“我不會跟你回去吧！我自己的事情不用你來管！”
清然受不了小燕子的冷漠，不管不顧地就要將她攬入懷里，小燕子掙扎著想要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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