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開始,江玉燕就知道江楓眠一旦尋得魏嬰,勢必會將其帶回來。
所以在她阿娘沒有奪權架空她阿爹的心思打算下,江楓眠作為江家的最高領導人,她的阿娘和他們姐弟三個勢必要有所退讓。
都說母憑子貴,可反過來也是通的,母親的地位和權勢同樣影響著子女的地位和權勢,這點從她阿姐的未婚夫和金夫人就可以看出。
因此早在收到江楓眠尋得魏嬰的消息后,江玉燕便對著她的阿娘做足了功夫,至少明面上要過得去。
而她的阿娘雖然性格脾氣都有些暴躁,可對子女的心卻是十足十的,為了三個孩子,虞紫鳶出手彈壓了那些流言,并提前收拾出了一間遠遠離著主院的小屋,只待魏嬰到來入住。
但這一切最終還是毀在了江楓眠回來后的一道命令中。
看著抱著自己哭的稀里嘩啦的江澄,再看著自家阿娘已經(jīng)控制不住放出來的紫電,以及將魏嬰抱在膝上的江楓眠,江玉燕再次覺得她家阿娘還是心慈手軟了。
這種夫君不趁早收拾架空,難道要等著他架空自己給他心上人的兒子讓位嗎?
一道霹靂的鞭子聲響起,打散了江玉燕的思緒,飯桌瞬間變成了兩半,江澄哽咽的聲音收斂了幾分,緊緊依偎在江玉燕的懷里。
“江楓眠,你再說一遍!”虞紫鳶氣急,揮著紫電指著江楓眠的面厲聲道。
“阿娘?!庇葑哮S身側,江厭離小心拉扯著虞紫鳶的袖子,后者置若罔聞,臉色鐵青的看著江楓眠。
“我已經(jīng)讓人送走了那三條狗。”江楓眠同樣冷著臉道,“三娘,魏嬰初來乍到,這些年又吃了不少的苦頭,你為什么不能包容他一點呢?難道在你的心里,一個人還比不上三條狗嗎?”
“江楓眠,在你的心里,阿澄究竟是不是你的兒子?你說我不能不包容他,可我還不夠包容嗎?你見過哪家主母接納外室私生子回來的?”
“三娘!”
江楓眠厲聲打斷她的話。
“魏嬰他不是我的私生子?!苯瓧髅咭娪葑哮S眼眶有些濕潤,軟了幾分心腸,壓低了聲音道。
只是虞紫鳶并不買賬,冷笑道:“不是你的私生子,你對他比對你的親生兒子還好?一回來就為了他送走你兒子的心愛之物,江楓眠,你捫心自問,你抱過我們的兒子嗎?從未!你把魏嬰當成寶一直抱著,卻對我們兒子厲聲斥喝,為了尋找他,宗門事務不管,外面流言不管,你知不知道私生子一說根本不是我非要懷疑,而是外面都是這般說的,傳的沸沸揚揚?!?/p>
江楓眠聞言微微皺眉,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鼻梁,無奈嘆了一口氣勸道:“三娘,人活一世,何必在意旁人眼光!自家人的事自家人知曉便是了。我們立身正了,旁人再說什么都是虛妄的?!?/p>
“你不在乎,我在乎!”虞紫鳶甩開江楓眠的手,后退了一步,冷聲道,“還有我跟魏嬰可不是自家人,你若是覺得是自家人,你自個跟他過去便是。阿離阿燕阿澄,我們走!別在這里礙你爹慈父的眼!”
說罷,虞紫鳶拉著三個孩子強勢離開了大廳,連夜將自己的東西搬去了另一個院子,又吩咐旁人日后稱呼她為虞夫人。
看著大動肝火,一臉寒霜的坐在床榻邊的虞紫鳶,江澄害怕的往江玉燕的身邊靠了靠。
“阿娘,莫要生氣了,氣壞了身子可不好。”江玉燕出聲安慰道。
沒人安慰還好,江玉燕一出聲,虞紫鳶的眼淚瞬間落了下來。
“你看看你們爹,我當初真是瞎了眼了,把個別人的兒子當個寶,自己的兒子當個草芥?!庇葑哮S抹著眼淚道。
“阿娘,其實魏嬰挺可憐的,況且爹不是說了嗎,他不是爹的孩子。”江厭離安慰道,“想來爹也只是憐惜他早早喪父喪母,多年流浪所以才多加疼愛的?!?/p>
“憑什么他沒了父親,就要分我的父親?阿娘,我不要,我不要把我的父親分給他。阿娘,他沒有父親又不是阿澄做的,為什么要阿澄讓父親給他?”
江澄想起一回家就抱著魏嬰,還讓人把自己的妃妃茉莉小愛送走的江楓眠,再聯(lián)想到平日里似乎從未抱過自己,江澄的委屈瞬間爆發(fā)了出來。
虞紫鳶一把將他摟進懷里,母子兩哭成一片。
左耳“我苦命的兒子”右耳“我的妃妃茉莉小愛”,讓旁觀的江玉燕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瞥見身側手足無措,面帶為難,不停張望屋外的江厭離,江玉燕眉間微蹙,低下頭來。
也不知是她阿娘教育出了問題,還是她阿爹教育出了問題,也不知是江厭離的問題,還是江玉燕的問題,江玉燕始終看不透自家姐姐心里的想法。
對于魏嬰,作為她阿娘情敵的兒子,江玉燕從未覺得他們會和魏嬰不是對立面的,作為可能會影響自己利益的魏嬰,江玉燕更是從未對其有過任何的同情和憐憫。
可她的姐姐江厭離似乎從一開始,魏嬰還未回來的時候,便已經(jīng)接受了魏嬰,甚至在魏嬰回來后的第一天,竟隱隱有些對魏嬰視若親弟的苗頭。
這讓她忍不住想起了上一世的江玉鳳,不得不說兩世的姐姐竟有異曲同工之處,不同于她裝出來的巧意溫柔,江厭離和江玉鳳是骨子里透出來的溫柔。
兩人放在一起對比,可以發(fā)現(xiàn)她們同樣的善解人意,同樣的沒有絲毫大小姐的架勢,同樣的對可能瓜分自己利益,占據(jù)自己父親疼愛的其他非同母孩子的包容。
可相比于江玉鳳,江玉燕對于江厭離這個姐姐的觀感更為復雜。
江玉鳳雖溫柔善解人意,可偶爾也會有大小姐的嬌縱和高傲,但這些卻從未在江厭離身上看到過。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她沒有江玉鳳的絕世容貌和上佳的天資,以至于讓江厭離身上存在著江玉鳳沒有的隱隱自卑。
作為江氏嫡出大小姐,除了祠堂和廚房,江厭離從未涉足千金大小姐該做的事,便是修煉天賦不佳,亦未見她有努力涉獵琴棋書畫等其它方面。
明明一些小事可以吩咐下人去做,大可不必自己親力親為,江厭離卻親力親為,把自己硬生生活成了下人的模樣。若非江澄時常拉著她同進同出,江厭離恐怕更是江家透明人的存在。
江玉燕喜歡江厭離的溫柔,可也不喜她的不爭,雖說她的不爭對于江家唯二嫡女之一的江玉燕來說獲利更大,可事事不爭,讓江玉燕有時也有些看不過眼。
思及此,江玉燕嘆了一口氣,重新掛上貼心女兒和知心姐姐的笑容,又朝江厭離使了個眼色,二人將哭成一團的母子兩拉開。
為他們擦干眼淚后,聞見江澄肚子上咕咕的聲音傳來,江玉燕轉頭看向江厭離道:“阿姐,剛剛事急,想來阿澄沒用多少飯,你先帶阿澄去用飯吧。娘這里有我?!?/p>
“還是我留在這里,阿燕你帶阿澄去用飯吧!”江厭離有些憐惜自家妹妹道。
江玉燕搖了搖頭,“阿姐,我不餓。而且我房里還有糕點,若是餓了,我再用些就是?!?/p>
江厭離看她一臉堅持,又見她娘擦干了眼淚,恢復往日的剛強,遂點頭牽著江澄離開。
江玉燕坐到了虞紫鳶身側,頭輕輕靠在她的手臂上。
虞紫鳶有一搭沒一搭的摸著江玉燕的頭發(fā),不知在想什么。
“阿娘決定了嗎?”江玉燕突然出聲。
“什么?”虞紫鳶一時沒反應過來。
江玉燕抬起頭來,握住虞紫鳶膝上的手,笑道:“我以為今晚阿娘搬出阿爹的院子,又讓下人改變阿娘的稱呼,是想通了呢!”
虞紫鳶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無奈的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沒好氣道:“你這孩子,成天都想什么呢!再怎么說,他也是你爹?!?/p>
“可他對阿娘不好。”江玉燕抱住虞紫鳶的腰,埋首在她的懷里道,“對于阿燕來說,阿娘才是最親的,誰對阿娘不好,阿燕也對誰不喜歡?!?/p>
懷里江玉燕頗為孩子氣和偏心的話,讓虞紫鳶心里暖暖的,雖然這孩子有時候理智成熟的讓人覺得可怕,可對家人的心倒是真誠的,奧,除了對她爹。
虞紫鳶有時候也想不通自家兩個女兒,明明是同樣的教養(yǎng),是如何養(yǎng)出兩個極端的反差來的。
別說她怎么看出來的,都是自己肚子里爬出來的,再怎么糊涂當娘的還是看得清的。
“若是你和阿離能綜合下,我就不必操心了。”虞紫鳶嘆氣道。
“我現(xiàn)在也不用阿娘操心的?!苯裱嗪吆叩馈?/p>
“呦,還說不讓我操心哪!”虞紫鳶將江玉燕從懷里拉出,點著她的鼻子道,“你也十歲了,可你瞧瞧可有人上門給你說親?一天天的,只知道霍霍家門口的蓮湖,動不動蓮湖就因你禿了一片,這般使性子,誰還敢上門。說不定你弟弟阿澄都娶親了,你還嫁不出去!”
“嫁不出去我就一直在家陪著阿娘唄!”江玉燕笑道。
“可別!好不容易辛苦養(yǎng)你這么大,我可不想砸手里?!庇葑哮S佯裝嫌棄地推開江玉燕。
“阿娘~”江玉燕嘟著嘴佯裝不悅道。
“行了,你也回去吧!時候也不早了,早點去休息吧!”虞紫鳶心情漸漸放松下來,瞧著屋外的夜色,便要趕江玉燕離開,卻被她一腳蹬開鞋子,快速爬到床的內側躺下。
“今晚我陪阿娘睡?!?/p>
虞紫鳶也不反對,只笑著也脫了鞋在床上躺下。
“你這孩子,多大了,還要娘陪你睡。”虞紫鳶雖這般說著,卻還是將江玉燕摟進懷里。
“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