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明月高懸,初春的夜風還帶著些許涼意,吹過屋檐,吹動檐角的風鈴,發(fā)出鈴鈴清脆響聲。
蘇昌河送完蘇暮雨回來,就發(fā)現(xiàn)青兒一個人坐在屋頂,倚靠著屋檐鴟吻。
一躍而起,蘇昌河來到她身邊坐下,“你怎么總是喜歡一個人坐在屋頂?”
青兒慢慢睜開眼。
“蘇暮雨走了?”
“嗯?!?/p>
青兒遲疑片刻,又問:“……你不問問我,把你留下來,是什么安排嗎?”
蘇昌河心里一樂,一只手往腦后一擱,徑直在她的膝上躺下來,青兒也沒推開他,兩人就這樣靜靜地坐著。
慢慢地,青兒突然撿起蘇昌河空放在腹上的手,悄悄比上了自己手。
他的手很寬,握起來幾乎可以把她整只手包裹起來,指尖有一層薄薄的繭,想必是練寸指劍磨出來的。
指腹輕輕摩搓著蘇昌河手上的薄繭,青兒目光落到蘇昌河帶著不羈的臉上,忽而輕嘆:“你和他真的不一樣?!?/p>
“他?”蘇昌河張開的手掌突然抓緊,他怎么覺得這個“他”有點不對勁呢。
見青兒不答話,蘇昌河坐起身,湊近她的臉,想看得更清楚些,這才發(fā)現(xiàn)青兒醉了,酒意很淡,如果不是湊得近,根本聞不出來。
“你又喝酒了?”蘇昌河挑眉,記憶一下子回到了錢塘的那個晚上,明明酒量差得不行,更不愛喝酒的人,最近酒喝得倒是有點多。
“哪來的酒?”
“月落姑娘為感謝送來的果酒,甜甜的,就像飲料一樣,一點也不辛辣。”
青兒說著仰頭望月,“蘇昌河,原來不管哪個時空,哪個地方,月亮都沒有什么區(qū)別?!?/p>
蘇昌河想起她的來歷,有些好奇道:“在天上看月亮,也和地上一樣嗎?”
青兒搖搖頭,“自是不一樣的?!闭f著她又低下頭來,癡笑著,“月下看美人,越看越絕色。”
盡管聽過她說這話很多次,可每次再聽,還是抑制不住的高興,蘇昌河伸手撫著她的臉,“那和你剛剛說的他比起來,誰又更好看呢?”
他可沒忘記剛剛青兒說的那個人,那語氣一聽就讓他不怎么舒服。也是奇怪,過去小綠兒和他說起她的妹妹時,怎么也沒告訴他青兒身邊還有個他呢。
“你說懷吉?”
“哦,原來他叫懷吉啊?!?/p>
蘇昌河的聲音淡淡,說不出的別扭。
青兒一怔,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問道:“你吃醋了?”
“沒有。”蘇昌河嘴硬道。
這話也不知青兒信沒信,她輕笑一聲,就著蘇昌河的手掌蹭了蹭的臉,隨后拿下握在手中,很自然地往他的肩膀上一側。
風吹過,將兩人身后的發(fā)絲纏繞在一起。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一個四姐她們都不知道的故事。”青兒突然開口說道。
蘇昌河一愣,低下頭,看著肩膀上她的側臉,猜測道:“和你一直做的那個夢境有關?”
青兒點點頭,“其實在那個夢境里,我最初名字并不叫青兒。”
“那你一開始叫什么?”蘇昌河順著她的話問道。
青兒眼神有些迷離,臉上帶著蘇昌河看不懂的沉寂,“時間有些久了,讓我想想……奧,想起來了,我最初啊,叫李下玉。”
“李下玉?”蘇昌河挑眉。
青兒嗯了一聲,“說來這應該也不是我第一次做公主了。還是李下玉時,我也是一位公主,我的父皇是唐高宗李治,母妃是父皇的淑妃。最初母妃還是很受寵的,所以我從出生就被封為了義陽公主,可惜還沒等我長大,母妃就失寵了,父皇無可救藥地愛上了另外一個女子。作為那個女子的仇人之女,我自幼和妹妹一起被囚于掖庭宮?!?/p>
青兒說著,嘆息一聲,“可以說,李下玉的一生無異是不幸的,若非她同父異母的弟弟對她還有一絲憐憫,恐怕她一生都走不出掖庭宮??杉幢闼叱隽艘赐m,她也三十一歲了,匆匆嫁了人,又在二十年后受夫君牽累,帶著對世間的滿腔恨意病逝在了一個小莊子上?!?/p>
蘇昌河雖然沒有聽說過哪位皇帝是唐高宗,但掖庭兩個字他卻聽懂了,因為在北離皇庭內,也有一個掖庭宮,那是宮女太監(jiān)住的地方。
所以聽到青兒說她作為義陽公主時曾被囚于掖庭宮,很是詫異,但很快他又被她口中說的嫁人一事引去了全部心神。
蘇昌河默了默,問道:“李下玉的夫君叫懷吉?”
青兒搖頭,“不,我已經(jīng)記不得他叫什么名字了。我嫁他時,他已兒女滿堂,我于他不過是皇室扔過來的累贅罷了,我不愛他,他也不愛我?!?/p>
“后來呢?”
“李下玉死的時候,也許是恨意太甚,黃泉都載不動她,所以她連孟婆湯都沒有喝,便帶著記憶轉世投胎。這一次她又成了一位公主?!?/p>
青兒聲音很淡,又像在說旁人的故事一般,“第二世無疑要比第一世幸運,至少作為宋仁宗前期膝下唯一的子嗣,哪怕是位公主,也頗得寵愛?!?/p>
“這一世的你叫什么?”
“徽柔,趙徽柔?!?/p>
青兒彎眸一笑,“也是趙徽柔的時候,我第一次愛上了一個人?!?/p>
蘇昌河一頓,“懷吉?”
“嗯?!鼻鄡狐c點頭,“懷吉是宮廷內侍。”
太監(jiān)?蘇昌河錯愕看向她,“公主和太監(jiān)?”
青兒眉間一蹙,不贊同道:“懷吉雖然是內侍,可他性格溫和、好學,比世間很多男子都強。”
蘇昌河冷哼一聲,“你這樣說就不怕我吃醋?”
他堂堂暗河送葬師難道是什么心眼很大的人嗎?
青兒笑了笑,沒回答,繼續(xù)說道:“懷吉從小陪著徽柔長大,每次徽柔想起李下玉的過去,不開心的時候,他都會很耐心地哄著徽柔。可以說,懷吉的出現(xiàn)消弭了李下玉對世間的恨,用他的溫柔耐心一點點教會了趙徽柔什么是愛?!?/p>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