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fēng)悲畫扇。
他第一次見到他,是從東北逃亡途中一個平平無奇的夜,如果真的要說她特殊,大概就是那個晚上,身后久違的沒有追兵,他們可以有一個短暫的美好休憩。
那天晚上的星星很美,看起來觸手可及,又大又亮,像是要落到他眼里,他們一行人,就露宿在這樣一個靠近上海的小樹林里。
傍晚時剛落了一場雨,地面上還有著低低淺淺的水洼,像是一個又一個的小鏡子,一低頭就可以看見。樹林里很安靜,他們一行人又多是沉默寡言,即使p是在這個時候做事也是輕手輕腳的,唯有偶爾一兩聲林中烏鴉叫聲,凄厲又嘶啞,惹人無端背后發(fā)麻。
那時他父親剛剛離開還沒有多久,一行人躲避家族內(nèi)亂,急匆匆地就離開了東北,天南海北的到處亂跑,尋找適合他們暫時留下來的地方。上海在這個時候還算得上是安穩(wěn),雖然底下是風(fēng)聲鶴唳,最起碼明面上是安全的,不像是在東北,每天晚上睡著了,還要擔(dān)心有沒有炸彈會從頭頂上落下來。
他原本是想讓父親在這里休息一會的,這里的醫(yī)療設(shè)施也比其他地方會好上一些。只是還沒來得及到達(dá),就結(jié)束了。既然如此,剩下的都是一些青年人,自然是不愿意留在這樣一個充斥著靡靡之音的不夜城里,索性只在城外借宿一晚,第二天就去其他地方看看。
她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xiàn)的。有時候張啟山也會想,她如果出現(xiàn)的早一些,或許他那個時候還從來沒有想到過有一天會娶一個張家以外的姑娘,她如果出現(xiàn)的再晚一些,或許他已經(jīng)見過很多的姑娘,不會再因為一點(diǎn)好奇而關(guān)注她,他都不會對她,輾轉(zhuǎn)反側(cè)。
她穿了一件溫柔的水青色旗袍,還帶著稚氣的臉上落慢了雨水,濃密的發(fā)旖旎纏在身上,襯著背后樹影婆娑,像極了畫本子里求歡的艷鬼。
又天真純情又妖嬈美艷。
張啟山一行人剛剛從東北逃出,正是風(fēng)聲鶴唳的時候,在夜半的小樹林里遇見孤身一人的貌美女子,任誰也不會覺得,這只是一個美妙的意外。
“你是誰?”
她笑了,絲毫不在意張啟山抵在她纖細(xì)脖子上的的鋒利刀刃,甚至還將脖子湊近了幾分,濕漉漉留在瓷白的脖子上,像是一團(tuán)海藻,要把人的心神拖到水里去,看得張啟山下意識把刀鋒挪開幾寸,咯咯的笑出聲音來。
愈發(fā)像是一個吸人精氣的女妖精了。
張啟山想。
“唔,我想想,曼春,我叫曼春,你記住了,汪曼春。當(dāng)然,如果是你的話,我希望你叫我,婉婉?!?/p>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yáng)婉兮。邂逅相遇,適我愿兮。
她的名字,就是來源于此。
張啟山低頭,將這首詩在唇齒間輾轉(zhuǎn)又反側(cè),才抬起頭,恢復(fù)了一貫的表情,用著最平靜無波的表情,低聲喚了她一句。
“婉婉姑娘?!?/p>
很久很久之后,久到張啟山都在長沙站穩(wěn)了腳跟,久到當(dāng)初逃難的一群人,也成了長沙的地頭蛇,在黑白兩道都是提的上名頭的人物,他又遇見了那個深藏在他記憶里的山野精怪。
她依舊穿著一件綠色的旗袍,只是當(dāng)初溫柔還帶著鮮嫩氣息的水青色變成了更加嫵媚的墨綠色,姣好的身段在衣服的襯托下顯露無遺。原本素凈的臉上畫了精致的妝容,唇色紅的像是鮮血一樣,配合著她嫵媚柔婉的微笑,活像是一只擇人而噬的妖精。
她打著一把竹傘,傘面上繪著一個簪花一笑的美人,煙波流轉(zhuǎn)間,全是驚人的姝色。
那些年深藏在年少夢境里的姑娘,在他面前變得鮮活起來。
“張啟山張大佛爺,可別說我們霍家特意給你找不痛快,你不是要找認(rèn)識日文的人嗎,人我是給你介紹了,敢不敢用我霍家的人,可就是你的問題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