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英恒看著侄子臉上還沒來得及擦掉的胭脂紅痕，是那樣的刺眼，他身上甚至還殘留了一些新婚的喜悅，轉(zhuǎn)眼之間就被覆蓋上蒼涼，段英恒蠕動著唇瓣想要安慰他兩句，又在看到段言秋眼睛的時候滿腹的話都變得十足無力，最終只是拍了拍段言秋的肩膀，任由他跌落在地上，而他的身旁，是一席空蕩蕩的紅衣。

紅衣之下，或許是他曾經(jīng)在祖母面前跪了三日求來的心上人吧。

段英恒向外走著，步伐看上去竟然有些踉蹌，段英恒看著二叔蹣跚的腳步，沉默不語，最后只是撿起地上打動中摔落的酒盞，笑著往自己嘴里塞了一杯酒，成婚，自然是應(yīng)該要有始有終的，他和蠻娘已經(jīng)拜了天地，交杯酒飲罷，他與蠻娘，就是夫妻了。

夫妻一體，他答應(yīng)過蠻娘，不管她是什么出身，自己都會娶她，就算是變成了妖也不會改變。希望她來生做人，再回到自己身邊，不了，還是不要做人了，他這樣的看著蠻娘死在自己面前的人，就不要再出現(xiàn)了。下輩子繼續(xù)做一只妖吧，只是這一次，自由自在在山林間生長，再也不要來到人間吧。不再沾染人的性命，也不要再遇見他這樣的人。

“仙長，夜色深了，不然就在府上將就一晚。”

段英恒看著坐在一起等著自己回來的女兒和慕容紫英，心里下意識酸軟了一瞬，半夏連忙起身向著父親跑去。慕容紫英點點頭，段英恒看了一眼半夏身邊的汀州，小丫頭機靈，已經(jīng)帶著慕容紫英往后院的方向去了，路上只剩下父女兩個，慢悠悠往半夏的屋子走去。

他解下大氅裹住女兒單薄的肩，一路上沉默，忽然站定回頭看了一眼燈火通明的段府，這一晚上，不管是娶親還是捉妖都熱鬧了一晚上，只怕是大家都沒有什么休息的心思。半夏轉(zhuǎn)過頭疑惑看著爹爹，段英恒打量著女兒，嬌嬌長大，像是枝頭的的花苞一樣新鮮水嫩，“等你哥的事情結(jié)束了，爹送你去瓊?cè)A住段時日吧。”

“爹？”半夏疑惑看著他，段英恒搖了搖頭，輕輕撫摸了一下半夏的頭發(fā)，“是爹想錯了，爹以為將你與那些東西隔開，你就可以平平安安過完這一輩子，神仙鬼怪太遙遠了，我不指望我的孩子做什么降妖除魔的大英雄，那樣太累也太危險了，我只希望她平平安安，嫁個好人家，一生順遂也就過去了?！?/p>

“半夏，爹沒見過那些東西，爹以為只要你不主動去接觸，就能裝作他們不存在。但新娘子的事情，半夏，爹害怕，害怕瓊?cè)A的仙長來得晚了，那妖怪就把大家都殺了，阿爹害怕了，你哥哥的新娘子是妖，半點都看不出來，阿爹肉眼凡胎，或許身邊就藏著許多的妖，到時候只有你一個人與他們，會害怕嗎？會寂寞嗎？”

段英恒苦笑兩下，到底是他見識淺薄，以為可以一輩子將孩子護佑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可是他今日已經(jīng)見過了妖邪的可怕，就算是他閉上眼睛，那些東西就不存在了嗎？在那個妖怪沖出來的一瞬間，在自己有意識卻不能控制自己的時候，他真的害怕了。

“要是瓊?cè)A的仙長還愿意，那學(xué)些本事吧。阿爹老了，阿爹怕了，阿爹怕最后只剩下我們半夏一個人，那時候半夏又該多么害怕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