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捏著蘇硯塞來的符紙，指腹能觸到紙紋里浸著的淡淡血腥氣。

雪狐阿滿蹲在他腳邊，尾巴尖一下一下掃過他凍得發(fā)紅的腳踝——這是它緊張時的習(xí)慣動作。

"這符要用你的血畫卦。"蘇硯的聲音比夜色還沉，她指尖抵著自己掌心的傷口，血珠正沿著掌紋往腕間淌，"我教過你問命卦的起手式，現(xiàn)在試著寫個問題。"

林昭喉結(jié)動了動。

前半夜的打斗讓他肩背火辣辣地疼，可此刻心臟跳得更兇——白骨會的人追了他三天，剛才那黑影又提到"守夜殿"，他必須弄清楚背后的線頭。

他咬破食指，血珠落在符紙中央，順著他顫抖的筆尖游走，最后凝成一行歪斜的字跡："白骨會背后是誰？"

符紙突然燙得灼手。

林昭驚呼一聲松開手，那紙竟在半空中打了個旋兒，騰起幽藍(lán)火焰，眨眼間化為灰燼。

灰燼沒落地，反而聚成一團(tuán)浮在兩人中間，接著緩緩展開，像是被無形的手撫平——上面赫然浮現(xiàn)出新的字跡，筆鋒凌厲如刀刻："三日后，汴梁北市，天命所指。"

"天命..."蘇硯倒抽一口冷氣，后退半步撞在破廟的柱子上。

月光從她身后的窗欞漏進(jìn)來，照得她臉上的冷汗晶亮，"趙桓的未來視...他能看到三日后的事，所以這符紙被天機(jī)篡改了。"

林昭盯著那行字，后頸的汗毛根根豎起。

他記得蘇硯提過，當(dāng)今皇帝趙桓在雷劫后覺醒"未來視"，能預(yù)見三日后續(xù)報，從此嗜殺如狂。

可這符紙是余燼組織的傳訊手段，怎么會被皇帝的預(yù)言干擾？

"必須去北市。"蘇硯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幾乎掐進(jìn)肉里，"趙桓設(shè)局引變數(shù)，我們?nèi)舨蝗?，反而坐實了他的預(yù)言。"她的手在抖，卻把余燼令按進(jìn)林昭掌心，"記住，無論看到什么，都別讓阿滿離身。"

三日后的北市比林昭想象中更熱鬧。

臘月的寒風(fēng)卷著糖炒栗子的香氣，挑著糖葫蘆的小販扯著嗓子吆喝，可人群里總像浮著層陰云——每個攤位前都站著兩個帶刀的守衛(wèi)，穿玄色甲胄，胸前繡著五爪金龍。

"那是御林軍。"蘇硯低聲說，她今日扮作普通農(nóng)婦，粗布頭巾裹住半張臉，"趙桓把占卜臺設(shè)在市中央。"

林昭順著她的目光望去。

集市正中央搭了座朱漆木臺，臺頂鋪著明黃色的緞子，上面擺著青銅香爐，飄出的不是尋常檀香，而是帶著焦糊味的異香。

臺中央端坐著個穿龍袍的中年男子，方臉濃眉，眼角有道暗紅疤痕，正握著塊龜甲在火盆上炙烤。

"吾得天命預(yù)言。"男子的聲音像敲在青銅上，震得林昭耳膜發(fā)疼，"三日內(nèi)，將有一人攜'妖狐'蠱惑民心，煽動叛亂。"他突然抬眼，目光精準(zhǔn)地掃過林昭的方向，"此獠若現(xiàn)，當(dāng)誅！"

阿滿在林昭懷里猛地炸毛。

它本是只雪白色的小狐貍，此刻皮毛根根豎起，露出底下灰撲撲的絨毛，喉嚨里發(fā)出壓抑的低吼。

林昭能清晰感受到它的恐懼——通過御獸共生系統(tǒng)，那股涼意順著脊椎直竄后頸。

"他在看我們。"蘇硯的指甲又掐進(jìn)他手腕，"走，混進(jìn)人群。"

可他們剛挪步，兩個御林軍已橫刀攔住去路。

為首的小旗官盯著阿滿，刀尖挑起林昭的衣角："懷里揣的什么？"

"小狐貍，給孩子玩的。"林昭強(qiáng)壓著心跳，聲音盡量放得憨傻。

他能感覺到阿滿的體溫透過衣襟傳來，像團(tuán)小火球——這是它準(zhǔn)備攻擊的征兆。

"妖物！"小旗官突然暴喝，刀背重重砸在阿滿身上。

雪狐吃痛尖叫，林昭眼前瞬間一片猩紅——他共享了阿滿的痛感，左肋像被鈍器狠狠捶了一記。

"放肆！"蘇硯沖上來要攔，卻被另一個守衛(wèi)推得踉蹌。

林昭趁機(jī)抱住阿滿后退，卻撞進(jìn)一堵人墻——不知何時，周圍的百姓全退開了，御林軍的刀光在他四周閃成一片。

"林昭！"蘇硯的聲音帶著哭腔，"跑！"

阿滿突然在他懷里低鳴。

那聲音細(xì)若蚊蠅，卻像根銀針扎進(jìn)林昭的太陽穴。

下一秒，他的聽覺突然變得異常清晰——東邊巷口傳來密集的馬蹄聲，夾雜著粗野的叫罵："那小子就在北市，給老子砍了！"是李屠的聲音。

白骨會二當(dāng)家的。

林昭瞳孔驟縮。

他抓住蘇硯的手往茶樓上跑，御林軍的喊殺聲在身后炸響。

茶樓的木樓梯被踩得吱呀亂響，他踢翻張茶桌擋住追兵，轉(zhuǎn)頭卻撞進(jìn)面褪色的掛畫里。

畫是水墨山水，山腳下飄著行褪色的字："余燼不熄，天命將移。"林昭的指尖剛碰到畫軸，畫紙突然發(fā)出脆響——夾層里滑出張泛黃的信箋，墨跡還帶著潮氣，顯然是剛放進(jìn)去的。

他展開信箋，上面的字力透紙背："你非偶然至此，你是'赤'種，亦是'守夜殿'的火。"

樓下傳來御林軍踹門的巨響。

林昭攥緊信箋，阿滿在他懷里舔了舔他的手背。

窗外的陽光透過窗紙照進(jìn)來，在"天命將移"四個字上投下光斑，像團(tuán)正在燃燒的火。

"林昭！"蘇硯的呼喊混著刀兵相撞的聲音涌進(jìn)耳朵。

林昭望著信紙上的字，突然想起現(xiàn)代"赤"組織老團(tuán)長臨終前說的話："有些火，要跨時空去點。"

原來他從來不是局外人。

樓下傳來李屠的獰笑："小雜種，看你往哪跑！"

林昭把信箋塞進(jìn)衣襟最里層。

阿滿的尾巴纏上他手腕，傳來溫暖的觸感。

他望著窗外陰云密布的天空，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蓋過了所有喧囂——趙桓的未來視再準(zhǔn)，也沒算到他會帶著后世的火種，撞進(jìn)這個宿命的局里。

畫中"余燼不熄"的字跡在陰影里忽明忽暗，像在等著什么人來點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