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掀開車簾時，晨霧正漫過汴京南門外的青石板。
雪狐在他懷里猛地豎耳，絨毛蹭得他手腕發(fā)癢——這是它感知到異常的征兆。
他順著雪狐的視線望過去，約定的老槐樹下空無一人，只有塊褪色藍布幌子在風(fēng)里晃，上面歪歪扭扭寫著"鐵口問命"。
"到地方了。"車夫甩了甩鞭梢，"您要找的余燼聯(lián)絡(luò)人，不會是那卦攤的？"
林昭沒接話。
他把雪狐往懷里攏了攏，能摸到它胸腔里急促的心跳。
付過車錢，他踩上青石板，鞋跟叩出清響，驚得卦攤邊打盹的黃狗夾著尾巴跑遠。
藍布下坐著個穿月白衫子的女子。
她正用銅簪別起垂落的發(fā)絲，腕間銀鈴輕響，抬頭時目光像淬了冰的刀，直刺進林昭眼底："你來了，'赤'的人。"
林昭頓住腳步。
雪狐的爪子突然摳進他衣襟，帶著灼人的溫度——這是初契靈獸示警的本能。
他能聽見自己喉結(jié)滾動的聲音，前世"赤"組織的暗號還在舌尖打轉(zhuǎn)，卻被女子指尖的龜甲打斷。
"坐。"她拍了拍石凳，龜甲在案上碰出清脆的響，"我等你三日了。"
林昭坐下時，后腰的玉符硌得生疼。
那是從趙十三尸身回溯來的"天機局"信物，此刻正隨著他的動作發(fā)燙，像在提醒什么。
他盯著女子案上的三枚銅錢，銅銹里泛著暗紅，像浸過血。
"蘇硯。"女子忽然報了名，指尖繞起一縷被風(fēng)吹亂的發(fā)絲，"余燼汴梁分舵首座。"
林昭瞳孔微縮。
他在大相國寺殘卷里見過這個名字，墨跡已褪，但"前御獸宗遺孤"幾個字仍刺得他眼眶發(fā)疼。
雪狐在他懷里翻了個身，尾巴掃過他手背的淡金圖騰——那是與雪狐共生的印記，此刻正隨著心跳微微發(fā)亮。
"九宮問命陣。"蘇硯將三枚銅錢擺成北斗狀，龜甲在陣心旋轉(zhuǎn)，"我要看看，現(xiàn)代來的'革新者'，命格究竟如何。"
銅錢落地時帶起一陣風(fēng)。
林昭看著那三枚錢骨碌碌滾進卦位，突然有股熟悉的灼熱從掌心蔓延——是雪狐在共享感知。
他看見銅錢撞擊青石板的瞬間，金屬表面浮起淡金色紋路，像極了初契那日靈火游走的軌跡。
"卦象顯了。"蘇硯的聲音突然低下去。
林昭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
龜甲內(nèi)側(cè)的裂紋里，竟凝著團淡青色光影——是他在破廟與雪狐結(jié)契的畫面。
雪狐的靈火從爪心噴涌，他手背的圖騰與雪狐額間的印記交相輝映，連他當(dāng)時顫抖著念出的"共生契約"都清晰可聞。
"你的命格不在大宋。"蘇硯指尖撫過龜甲裂紋，"可這卦象里，你與雪狐的共生線，卻纏上了三日后的'天命'。"
"天命？"林昭的聲音發(fā)緊。
他想起前幾日在山路上，雪狐瞳孔里倒映的飛檐銅鈴，想起青衣掌心那枚與他圖騰呼應(yīng)的玉牌。
"趙桓的'未來視'。"蘇硯突然抓起他的手，指腹壓在他手背的圖騰上，"他能看見三日后的因果，卻看不見你。
因為你本不該屬于這個時空。"
雪狐突然低嚎一聲。
林昭轉(zhuǎn)頭，正撞進一雙冷若寒潭的眼。
巷口的梧桐樹下，青衣負手而立。
他仍穿著那日在高樓上的青衫，腰間玉牌泛著幽光，與林昭手背的圖騰遙相呼應(yīng)。
見林昭望來，他勾了勾唇，聲音像碎冰落在石板上："小心蘇硯，她的卦，不是為了你。"
話音未落，他已轉(zhuǎn)身融入街角的茶棚。
茶棚里的茶客仍在閑聊，仿佛剛才那道身影只是錯覺。
林昭的后頸起了層雞皮疙瘩。
他能聽見雪狐急促的呼吸，能感覺到蘇硯按在他手背的指尖微微發(fā)顫。
他不動聲色地摸了摸雪狐的耳朵——這是啟動"共生回溯"的暗號。
靈火順著感知涌來。
林昭的視野突然變成雪狐的視角：蘇硯彎腰撿銅錢時，右袖里滑出枚裹著紅繩的銅錢，指尖極快地換過案上那枚。
銅錢落地的瞬間，紅繩上的朱砂痕跡在陽光下一閃，正是剛才卦象里那抹淡金的源頭。
"你發(fā)現(xiàn)了。"蘇硯的聲音打斷回溯。
林昭抬頭，正看見她盯著自己的眼睛。
她的發(fā)簪歪了，露出耳后一道淡白的疤痕——是御獸宗特有的烙痕。"我需要確認。"她將換下來的銅錢拋向空中，紅繩在風(fēng)里晃，"確認你是否真能打破'未來視'的桎梏。"
"確認什么？"林昭的手按在腰間玉符上。
蘇硯從袖中取出張泛黃的密函，推到他面前："余燼在汴京的聯(lián)絡(luò)方式。
給你三天時間考慮——是否要帶著你的革新火種，燒穿趙桓的'天命'。"
林昭的指尖剛觸到密函，紙面突然泛起金光。
他瞳孔驟縮——那是前世在"赤"組織遺址見過的加密符號，用現(xiàn)代密碼學(xué)與古代星圖混合而成的密文，連他這個歷史系研究生都只在文獻里見過殘篇。
"這是......"
"守夜殿的標(biāo)記。"蘇硯替他說完，"上古御獸宗為了等你，布了千年的局。"
雪狐突然在他懷里拱了拱，靈火從它爪心滲出，在密函邊緣舔出細小的火苗。
林昭望著那團幽藍的火，想起昨夜雪狐瞳孔里的飛檐，想起青衣說的"小心蘇硯"，想起趙桓的"未來視"里，三日后南門即將發(fā)生的血光。
"三日后。"他輕聲重復(fù)，將密函收進懷里。
蘇硯起身收拾卦攤，藍布幌子被風(fēng)卷起一角，露出下面壓著的半張殘卷——正是他在破廟翻看過的"余燼密檔"。
她轉(zhuǎn)身時，耳后的烙痕在陽光下閃了閃，像塊未熄的余燼。
"夜涼了。"她將龜甲收進木盒，"記得讓雪狐的靈火遮好氣息。
有些地方，不該被'未來視'看見。"
林昭抱著雪狐走向街角。
身后傳來卦攤收攤的響動，還有黃狗跑回來的吠叫。
他摸了摸雪狐溫?zé)岬亩?，能感覺到靈火在它體內(nèi)翻涌，像在回應(yīng)某種召喚。
汴京的暮色里，天機局的飛檐正隱在云層后，檐角銅鈴被風(fēng)吹得輕響。
林昭望著那片陰影，手不自覺地按在藏密函的位置——那里的溫度，正隨著雪狐的靈火攀升。
三日后的辰時，南門之外的秘密，或許今夜就要揭開一角。
津ICP備2022002164號-2 © 2016-2023 iHuaBen.com 版權(quán)保護聲明 不良信息舉報:jubao@ihuaben.com
京公網(wǎng)安備1101050203636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