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新年,蓮花塢中上上下下已經(jīng)熱火朝天的布置了起來。
管家林書指揮著十幾歲的少年們爬上爬下的掛裝飾;年幼的弟子們跑來跑去遞東西;再年長一些的,跟著蓮花塢各個管事置辦年貨、安排值班。
雖然有些食材可以購買,但是自己制作更有意義,所以林書暫時雇傭了云夢一些有名的大廚們,來幫助蓮花塢的廚娘廚師腌制肉食和各種果脯蜜餞。
有幾個格外好吃的弟子時不時來廚房轉(zhuǎn)一圈,口袋里藏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被廚娘發(fā)現(xiàn)笑罵著趕出去。
蓮花塢房屋多,建筑多,需要的對聯(lián)和福字也多,教書先生和十個宗主欽點的寫字好看的弟子,進(jìn)行了閉關(guān),誓要寫出應(yīng)時應(yīng)景還應(yīng)人的幾百幅對聯(lián)來。
二弟子江言嘴上功夫了得,一張嘴既能說得天花亂墜也能把人扎到痛哭流涕,后者有幾分得了宗主師父真?zhèn)鳌?/p>
他被派去接待往蓮花塢送禮的云夢鄉(xiāng)親們。要準(zhǔn)備辨別出來送禮的鄉(xiāng)親家境如何,這些年禮是否會影響他們生計,對于這些人,不僅要委婉得體的收下一小部分年禮,還要適當(dāng)?shù)幕刭浺恍┖线m的禮物,不能太貴重,不能太敷衍。
那些趁機(jī)巴結(jié),想通過不通曉人情的年輕弟子口頭占江氏便宜,在下一年合作中動歪心思的,要禮貌用語,禮儀得當(dāng),請人喝茶,聊天聊到頭腦發(fā)昏后,連人帶禮客客氣氣都送出去。每天晚上回到宿舍,江言的喉嚨都是啞的,趴到床上就睡。第二天就又精神抖擻,元氣滿滿了。
(南醫(yī)師親自配置的潤喉水,江言傾力推薦~)
至于那些重要的合作商戶和仙門,則由江商長老出面招待。再重要一點的,加上一個江久。
總之,江澄被強(qiáng)制要求一天只能工作最多兩個時辰,江氏分部傳來的年終總結(jié),下一年與商戶仙門的合作延續(xù)和變動,江氏最核心最重要的宗務(wù)被篩選,送到江澄書房。
等他處理完,交代完,就被五徒弟江邊看著,離開書房休息。
去哪都行,蓮湖、花園、閣樓、云夢大街,反正不能再去勞累自己。
江澄無奈,江澄試圖為自己爭取,誰料這次每一個人站在他這邊,都聽從了兩位長老和長輩的吩咐,牢牢看著他們的宗主,好好修養(yǎ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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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望一行人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生機(jī)勃勃紅紅火火的蓮花塢。
江望下了劍就往書房沖,他以為江澄會在那里,卻撲了個空。
不顧看到自己行禮的師弟,江望急切地詢問宗主所在,知道江澄應(yīng)該在閣樓時,江望拔腿就跑。
氣喘吁吁跟上來的江安,只看到了他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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閣樓。
江澄站在最高一層,眺望云夢萬家人煙,他披著厚厚的貂裘,江邊安靜站在他身后。
聽到急切的腳步聲,江澄微微轉(zhuǎn)頭,不知道現(xiàn)在蓮花塢會有什么急事找自己。
他邁步準(zhǔn)備下樓看看情況,沒走幾步,就有一個紫色身影沖進(jìn)了自己懷里。
那人還特意收了力道,怕傷著他,即便如此,江澄也被撞得后退兩步,被江邊扶住了右臂。
“阿爹……我回來了……”江望緊緊抱著江澄,在他懷里哽咽著說道。
江澄緊繃的身體放松下來,站穩(wěn)后,抱住埋在自己胸前的江望,抬起手輕輕拍著他的背。
動作溫柔,語氣欣喜里卻好像帶著幾分責(zé)怪:“長本事了,回來居然不傳信!作為少主,帶頭壞規(guī)矩嗎?”
江望搖頭,眼淚蹭在江澄衣服上,抬起一張淚眼朦朧的臉:“想給阿爹一個驚喜……我們第一天就拿到了雪靈芝,如果不是沙塵暴擋路,更早幾天就回來了……”
江望又埋進(jìn)江澄懷里:“阿爹,我們拿到雪靈芝,你能好了,你很快就能好了……我好高興,好高興,我等不及要回來……”
江望笑了幾聲,又哽咽起來,眼淚控制不住往下流。
他真的好害怕虛弱蒼白的江澄,好怕自己的阿爹會再一次不要自己。
如果可以,把他的生命分一半給阿爹,他毫不猶豫。
“我知道……好了,多大了……你師弟還在旁邊站在,真是不顧及自己的面子了……”江澄別扭地哄著,還拉上站著的江邊。
江望平靜下來后,抬頭,起身,不好意思看江澄,扭頭看向江邊。
江邊接觸到他的視線,立馬移開,看左看右,看上看下,就是不看目帶警告威脅意味的少主。
江澄皺眉看著自己胸前的水漬,又瞥了一眼江望。江望也看到了,頓時有些臉紅,吶吶著不說話了。
江澄一攏貂裘:“行了,走吧。說一下你們的經(jīng)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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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花塢大廳。
虞竹跪坐在南醫(yī)師腳邊,安慰著喜極而泣的母親。
“阿娘,別哭了,我回來是好事啊,我以后會一直陪著您的!”
南醫(yī)師用手絹擦拭眼淚,順著虞竹的頭發(fā):“阿竹,娘是高興,你回來了,宗主的身體也可以好好調(diào)養(yǎng)了,娘高興!”
虞竹伸手拉住南醫(yī)師:“那,阿娘,別哭了好不好?”
“好……好!”南醫(yī)師放下手帕,深吸幾口氣,整理好情緒,抬頭看向門外,笑著說:“讓你們看笑話了?!?/p>
門外站著的江安連連擺手:“沒有沒有……”
虞竹和母親長年未見,互訴思念之情時,江安悄悄退了出去,在門外守著。此時 見兩人都已經(jīng)平靜下來,便進(jìn)門一起等候江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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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澄帶著江望走進(jìn)大廳,聽幾人匯報此行過程,聽到金家和藍(lán)家消息時,微微皺眉。
江望悄悄看了江澄幾眼,心中思量幾番,還是沒把和金凌的會面說出來,遲來的關(guān)心問候,呵,虛偽!干嘛說出來擾亂阿爹心情。
說到最后,江望拿出金子倩給的那個香囊。
江澄接過,在手中掂量幾下,心里疑惑。
江澄雖然知道金煙母女的事情,但與兩人交往不深,金凌幼時他的確見過金子倩幾次,但沒有什么深刻的印象。她為什么會關(guān)注自己的消息?只是為了轉(zhuǎn)交香囊刻意找的借口嗎?可她原本是想自己親手轉(zhuǎn)交的……
還有那個模糊的女子身影,自己有認(rèn)識類似的人嗎?她想交給自己的是什么呢?
江澄深色凝重地看著香囊沉思。
虞竹:“宗主,既然沒有頭緒,不如打開看看?!?/p>
江澄猶豫幾息,同意了,剛想拆開,虞竹就伸出手。
“宗主,以防有什么危險,還是由我打開吧!”虞竹認(rèn)真地看著江澄。
江澄抬眼:“不用,我到要看看,這神秘人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江澄不顧旁邊人的欲言又止,雙手拉開了香囊,倒出里面的物品。
真的就只有十朵雪蓮,冰雪氣息撲面而來,廳內(nèi)溫度都下降了。
江澄又抖了幾下,確定沒有其它物品后,眉頭皺的更緊了。
江望:“阿爹,江氏有跟這樣的女子有過交集嗎?”
南醫(yī)師掩嘴輕笑:“你阿爹除了夜獵救人和家中親人弟子,估計就沒機(jī)會會跟別的姑娘有過交流了……不知道是不是什么時候惹了桃花~”
“南姨——”江澄無奈地嘆道。
“好了好了,不開你玩笑了。”南醫(yī)師俯身拿起一朵雪蓮:“這雪蓮確實是極品,品質(zhì)世間罕見,既然人家送了,還向你道歉加道謝,那我們也沒必要想得過多。我檢查后,若是雪蓮沒什么問題,正好用來給你制藥!”
“什么藥?”江澄還沒來得及說話,江望就急忙問道,他擔(dān)心江澄身子還有什么隱癥。
虞竹笑著解釋:“雪蓮美容功效極佳,給阿澄制一些祛疤的藥膏再好不過了!”
南醫(yī)師溫柔地笑著:“沒錯,我兒懂我?!?/p>
江澄扶額:“南姨,我一個大男人,要什么祛疤膏啊,有疤就有疤,不妨礙什么事的。”
“不行!幾年前你去眉山小住,你大表哥無意間看到你的傷疤,跟老祖宗說了,老祖宗心疼的要命,又不好在你面前直接提這事,就給我傳信,讓我,一定要研究調(diào)制上好的藥膏,抹去你那些疤痕!”
江澄輕輕嘆了口氣:“南姨,沒必要這樣?!?/p>
“怎么沒有必要,你以為去掉這些疤痕只是為了好看嗎?那我早就制藥了!過多過深的疤痕留在身上,會有危害的!你是江氏宗主,虞氏公子,這些能解決的隱患,就不要留著!”
江澄看著南醫(yī)師難得的嚴(yán)肅模樣,一時無語。
江望蹭得站起身,走到江澄身邊,蹲下看著他:“阿爹,我知道這些疤痕代表了您的過去,很多次的受傷和隱忍,您也不在乎什么好不好看,可是,我們這些人,還是希望你能夠好好愛惜自己,一絲傷害的可能都不要存在。而且,您也要給我們一個機(jī)會呀,我們以后會好好保護(hù)你,不再讓你受傷,所以,把疤痕去掉,當(dāng)做一個新的開始,好嗎?”
江安也來到江澄身邊,同樣蹲下抬頭看著江澄,連連點頭。
江澄垂眸,睫毛微微顫抖,他不想讓人窺見自己的傷痕,尤其是胸前的戒鞭痕,世家里的戒鞭一旦上身,是無法抹掉的。
既然如此,何必徒勞……
“不用了,留著那些雪蓮,給以后的弟子們用吧!”
“阿爹”
“阿澄——”
江澄站起身:“此事不必再提了,我先回房了,你們這幾日辛苦了,好好休息吧!”說完,徑直走出大廳。
等候在門外不遠(yuǎn)處的江邊見師父出來,連忙履行自己的職責(zé)跟上,好奇回頭時,看到了緩慢起身看過來的江望。
江邊心里一激靈,怎么感覺少主這么悲傷難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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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望,是很想江澄完完全全從過去走出來的,無論是以前的江家還是金凌這個人。
江澄手臂上剜肉的疤是他最想去掉的,他覺得不值,迫切想要抹去金凌和江澄的一切聯(lián)系,害怕再次被放棄。
理解一下這個可憐的娃吧,江澄以前對金凌的重視,他不敢爭取卻也嫉妒隱忍。
南醫(yī)師呢,是出于對晚輩的疼惜。
但是對于江澄來說,他不愿意再次揭開自己的傷疤,他需要這些疤痕來警示自己,記住江家曾經(jīng)的美好、覆滅、重建、輝煌。
這段過程伴隨著很多傷痛,他也習(xí)慣了這些疤痕的存在,每一道也許都是一次與死神的擦肩而過。
順便,南醫(yī)師這個長輩勸不動,以后有別的長輩來勸你哦,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