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知道結局,溫客行覺得自己打死也不會去調戲那人的。
這邊溫客行正在為自己略勝一籌而高興時,那只本來應該被壓在他手下的手忽然翻到了他的手上,緊緊的握著他的手腕。而那只本來應該在周絮手里的茶杯早就不知道滾到了何處。
溫客行還未來得及將手里的茶水喝完,只覺得從手腕處傳來了一陣無法抗拒的拉力。
溫客行沒想到那個明顯不愿意搭理自己的人會來這么一出,所以一點防備都沒有,便被人一把拉到了懷里。他慌亂間扔了茶杯,空出一只手想要支撐住自己向一邊倒的身子。
周絮早就猜到了他的動作,在溫客行茶杯脫手的瞬間,用另一只手捉住了溫客行的另一只手腕。沒有了支撐,溫客行整個人離了椅子,從椅子上歪倒下來,面對面的撞倒了周絮懷里,下巴磕到了周絮的鎖骨上,耳邊是周絮的呼吸聲,周絮溫熱的呼吸一下一下的打在他耳邊,右手被攥著按在了兩個人之間,左手則被擒住,懸在空中,整個人完全是因著周絮的支撐,才不至于倒倒地上。
溫客行只覺得腦子發(fā)懵,他甚至都不知道事情是怎么變成這樣的,在他楞神之際,只聽見耳邊傳來周絮的聲音“美人若是沒有想好怎么對我負責,便不要隨意調戲我,我擔心我會忍不住…”
溫客行聽著周絮的話,從脖子一直紅到耳根,不知所措,反應過來后掙了掙手,那人卻沒有絲毫要放開他的意思,最后只能故作兇狠的說“周絮,放開我!”
周絮聽見懷里的人惱羞成怒,為了避免美人之后不理他,從善如流的放開了溫客行,絲毫不知自己早在溫客說“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時就已經不止見色起意了,現(xiàn)在也只是遵從本心的靠近而已。
失了限制的溫客行很快調整好了自己,坐回了原位,抓起桌上的扇子,不停的扇著,來掩飾自己的尷尬。
我怎么就被反調戲了!溫客行憤憤的想著。
周絮看著溫客行的反應,心下好笑,這人只是看起來不著邊而已,實際上什么也不懂。
溫客行不說話,周絮也不說話,只默默的將兩個被扔了的杯子撿回來放在一旁,又重新拿出兩個杯子,分別給自己和溫客行斟了茶。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阿湘便一蹦一跳的下樓來,看見溫客行面前的桌子上放著許多的甜點,問道“哥,你們吃好吃的怎么不叫我”
“我這不是給你留了嗎,又沒人跟你搶,想讓你多休息一會才沒叫你,怎么你不愿意”
“哪有不愿意,我就知道,哥哥對我最好了”
顧湘一邊說著,一邊一蹦一跳的走過來,待她靠近,溫客行似乎忘了剛才發(fā)生了什么,不服輸似的又開始調戲周絮,反問顧湘“阿湘,我問你,世界上第二可愛的人是什么樣人”
阿湘晃了晃腦袋:“什么人啊,請我
吃飯的人。”
“是嘴硬心軟的人?!?/p>
對于溫客行這種記吃不記打的行為,周絮只能表示寵著唄,還能怎樣,畢竟是自己看上的人。
阿湘又問道:“那,世界上最可愛的
人是什么人啊?!?/p>
溫客行含笑看向周絮,嘴里說道“是腰細腿長,又嘴硬心軟的人。"周絮聽出溫客行的言外之意,懶懶的往椅背一躺,長嘆了一口氣,視線卻順著溫客行捏著茶杯的手一路向下滑,滑到了溫客行的腰上。
嗯,的確是很細,周絮如是想著。
溫客行感受到了周絮的目光,不自然的咳嗽了幾聲,卻引的顧湘開始擔心“對了,哥,阿雪姐姐讓我盯著你吃藥呢,你今日吃過藥了沒”
這倒是給溫客行解了圍“小丫頭,連你也要管我了”溫客行拿起一塊桂花糕,遞到顧湘面前,又道,雖然在抱怨,但也不愿小丫頭擔心,答道“吃過了”
“略,誰讓哥你總是不愛惜自己的身體”顧湘拿起面前的糕點就往嘴里送,接著轉身便往廚房去“哥你休息一會,我去點菜?!痹掃€沒說完,人就消失了,溫客行只能無奈又寵溺的笑了笑,自己又拿起一塊桂花糕,吃了起來。
周絮看溫客行吃的津津有味,出于好奇,也拿起一塊嘗了嘗。
他們所在的客棧位于荒郊野外,店里的糕點也算不上好,只是勉強可以入口,有時還會甜到發(fā)膩。至少周絮覺得這桂花糕實在算不上是美味。
他看著溫客行和顧湘對這桂花糕的喜愛卻不似裝出來的,心中更加疑惑:這溫客行和顧湘的行動做派看起來都是像大戶人家出來的,衣服選的也都是上等布料,再觀當時在破廟里的情形,這人該是講究的很,怎會…漸漸的,心中竟涌上一絲心疼。
周絮想起剛才顧湘說的話,抬眼看了看溫客行,除了皮膚白的不似常人,絲毫看不出有病的痕跡,又想起在破廟里他的另一個妹妹一眼便看出張成嶺身上的端倪,想來是會醫(yī)術的。周絮其實很想直接問溫客行可是身子哪里有不適,但又覺得太過唐突,加上人家有一個懂醫(yī)的妹妹,怎么著也不該自己來關心,于是挑了個折中的話題問道“溫公子,你的另一個妹妹呢,怎么不見她”
“怎么問起這個,難道周兄看上她了”溫客行似笑非笑的對周絮道。
周絮也不惱,淡然的回道“你這兩位妹妹確實好看,但在我看來不及溫公子萬分之一,若論看上,也該是看上你才對”
不出意外溫客行又被噎住了,只好急急開口,轉移了話題“她叫慕容雪,喜好行醫(yī)治病,我們來的路上遇見個病人,阿雪見人長得好看,脾氣又好,便忍不住便留下給人看病去了,我估計她回來時該給我?guī)€小女婿了。”
周絮聽完只覺得這話實在是太過敷衍了些,即使不想說真話,也沒必要這樣打趣自家妹妹,只覺得兩個小姑娘能攤上這樣一個兄長,也是倒了八輩子霉了。
過了一會,顧湘招呼著店小二端著一桌子菜上來了。顧湘先將自己手里細心熬的粥放到溫客行面前,又親手將身后小二手里端的菜一盤一盤的擺上桌子。
周絮細看之下發(fā)現(xiàn)所有略帶油膩的菜品都遠離了溫客行。做完這一切,顧湘才挪到溫客行右手邊,周絮的對面落座,準備開始吃飯,卻被溫客行以人沒齊不能先吃為理由叫住,顧湘只覺得憤憤不平,以至于當張成嶺下樓吃飯時便接受了顧湘所有的怒火。
張成嶺前些日子一直沒有好好休息過,這一睡,便睡了許久,最后還是被餓醒的,他起身下來,想找些吃的,卻看見周絮,溫客行和顧湘三個人都在飯桌前等他,他不好意思的叫了聲“周叔”
顧湘看見張成嶺眼睛一亮,很是高興,心想我終于可以吃飯了!
溫客行本來一直盯著周絮看,聽到聲音后回頭對張成嶺道“張小公子你可算醒了,我們都等你呢,你周叔不見你來,不肯動筷,搞得我們也不好意思動筷”
張成嶺被這一席話弄的有些難堪,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辦,周絮看出了張成嶺的難堪,開口解圍道“凈手吃飯吧”
張成嶺很是聽周絮的話,聞言便出去洗手了,顧湘見此,很是生氣,把筷子重重的放下“我餓,凈什么手啊,又不拿手抓?!?/p>
溫客行見狀叫住她“野丫頭,既然來紅塵走一遭,能不能像點人樣,你看看別的女孩子家都是什么做派?!?/p>
溫客行只顧著教育顧湘,卻不知道他自己的每個神情都落入了周絮的眼里。
周絮只覺得自己心里的疑惑越來越重了,多年在天窗的職業(yè)病令他迫切想要知道些什么,最終卻都被自己的理智壓下去了。他看得出來這是溫客行諱莫如深的傷痛,揭人傷疤實在非君子所為。
在等張成嶺凈手時,顧湘將溫客行面前冷了的粥又拿去熱了熱,又放到了溫客行面前。
周絮見狀心里莫名多了一絲慶幸,幸好還有人在照顧他。
張成嶺洗完手入座后,遲遲不愿意動筷子。溫客行看見了,開口問道“張小公子你怎么不動筏啊?是不是飯菜不合胃口?"張成嶺被溫客行對自己突然的關心弄得一愣。“不是。多謝溫公子招待?!?/p>
旁的顧湘,聽到自家哥哥這么關心那個小子,那小子還不待見,頓時氣不打一出來,“知道謝謝人家請你吃飯,還不好好吃,你知不知道在飯桌上碰到你這種人?特別影響胃口。”
張成嶺聽到了顧湘的話,有些愧疚的垂下了頭?!皩Σ黄?可是我真的吃不下。"顧湘舉起筷子,就想敲這小子的頭。
“嘿,本姑娘,我怎么就看這么看不慣你這種沒經過半點風雨的嬌花?文不成武不就的。遇到一點兒事兒就天崩地裂,你以為不吃飯,活活被餓死,就能感天動地,讓你的仇人出門嘎嘣被雷劈死啊?!?/p>
顧湘說完,幾人都沉默了,溫客行一開始覺得顧湘說的挺對,便沒有出口阻攔,周絮和溫客行是一個心思,但是看著張成嶺的頭越來越低,還是出口阻止道“阿湘,別欺負人,吃飯”
顧湘不服道“哥,阿湘我說錯了嗎,你看那個傻小子,他腦袋就是銹的”一邊說還一邊指著張成嶺。
顧湘想了想,轉過身對著張成嶺又接著說道“誒,我說,你不好好吃飯長力氣長本事的話,難道指望我們這些閑人,替你報血海深仇啊”顧湘看著一言不發(fā)的張成嶺,很是恨鐵不成鋼的接著說道“是,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但是你想的也太美了吧,就算呢這位癆病…這位周先生,也沒冤大頭到這份上吧"
顧湘對著張成嶺就是一頓教訓,畢竟在鬼谷長大的她每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她是真真的看不起張成嶺這個樣子。
在顧湘的一番說教之下,張成嶺終于開始埋頭吃飯,張成嶺的動作太猛,把顧湘嚇了一跳,“你慢點吃,沒人跟你搶,小心噎死你個大傻子?!?/p>
語畢,顧湘突然發(fā)現(xiàn),張成嶺哭了。
哎呀,怎么就哭了呢,她,她不會
哄人啊。
“你,你怎么就掉金豆了呢?!我
我,哎呀”顧湘還想再說些什么,卻被溫客行厲聲打斷了,她只得作罷,捂著嘴小聲嘟囔了一聲,“搞得好像姑娘我欺負了你似的”
習武之人耳目聰明,怎會聽不見,到底是自己養(yǎng)大的姑娘,溫客行只得無奈了笑了笑,將注意力放回了自己面前的粥上。
一頓飯到底是可以開始了。
溫客行其實是沒有胃口吃飯的,早年在鬼谷,每一口吃的都要豁出命去搶,經常幾天都吃不到東西,餓的急了,人的血肉他也是吃過的,常年的飲食不規(guī)律,加上青崖山上各種各樣有毒的或者是無毒的野果,草藥他都吃過,早就留下了胃病,沾不得油膩,一碰就難受,時不時的還會胃疼,后來武功精進了,常年用內力壓制,平時總是吃清清淡淡的小菜,吃的也極少,顧湘看的心疼,但又不知道怎么辦才好,所以總是變著花樣的給溫客行熬粥,溫客行也正是看在這粥是顧湘熬的,才或多或少多吃一些。
顧湘見溫客行遲遲不肯動筷,便知道這人又沒了胃口,但是無論如何也不能不吃飯啊,向來秉承著天大地大,吃飯最大的顧湘最終還是開口催促道“哥,你快嘗嘗啊,這蓮子小米粥可是花了我好些心思的,再不吃都涼了”
知道小丫頭是出于好意,不愿浪費她一片心意,溫客行倒也順著她,端起碗嘗了一口。
粥煮的很透,不需要怎么嚼,入口即化,甜而不膩,細品之下還有些桂花的香味,溫客行剛一入口便知里面是蓮子配小米,這等食材搭配,可不是顧湘能想到的“小丫頭手藝不錯,阿雪教你的吧”
“嘿嘿,哥你真厲害,一猜就中,阿雪姐還教了我好多,阿湘以后慢慢做給你吃!”說完還得意的笑了笑。
溫客行看顧湘笑得開心,心情也好了許多,道“好啊,我等著”說著,又喝了一口。
許是這蓮子小米粥確實養(yǎng)胃開胃,又或者是今日溫客行心情好,倒也不知不覺得便把一碗粥給喝完了。
顧湘看著溫客行好不容易能吃下些東西,開心的不得了,所以自己也胃口大好,吃了許多。
周絮看著他們兄妹二人其樂融融的氣氛,不自覺的也染上了笑意,一頓飯倒也吃的暢快,只是聽著顧湘的話暗自思襯:蓮子配小米,都是些養(yǎng)胃的食材,難道他胃不好。
周絮面上不顯,心中卻記下了,想著以后一定要好好給人養(yǎng)養(yǎng)胃,當然,他也沒有意識到,自己自然而然的就想著以后了。
吃完飯,天已經擦黑了,眾人都各自回了房間,
溫客行吃了藥,便躺下休息了,慕容雪在給溫客行壓制孟婆湯的藥里加了些助眠的成分,雖不至于昏睡,卻也可以讓溫客行在睡著時睡的安穩(wěn)些,但是鬼谷多年的習慣還是讓他在子時不到些便醒了,既然睡不著,便索性拿了酒到院子里去對月獨酌。
這酒其實是慕容雪給他補身子用的,慕容雪自診出溫客行身子虧空的厲害開始,便一直想方設法的想給人補回來,但是溫客行因著胃病的原因和不下藥,后來見溫客行喜歡喝酒,便釀了些藥酒,這不才派人送來,就進了溫客行的肚子。
溫客行喝的很慢,半壺酒下肚,便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時辰。溫客行很喜歡這個時刻,不用擔心有人來殺他,他也不用日日算計著怎么殺別人,一壺酒,一輪明月,加上自己,竟是少有的寧靜。
只是上天似乎總是與他不對付,非要派幾個人來擾亂這來之不易的寧靜。
只見兩個紅衣鬼面人偷偷摸摸的翻墻進了院子,本以為做的毫無動靜,卻不知溫客行其實早就發(fā)現(xiàn)他們了。
兩個人落在院子里,正欲轉身去尋找張成嶺,不成想一回頭便看見了一個綠衣公子月下獨酌。
兩人俱是一驚,仔細一看那人不過是個文弱書生,便想著隨手殺了便是。
他們不知道的是被當做文弱書生的溫客行現(xiàn)在滿腦子都在想著該給眼前著兩個毀了氛圍的人什么樣的死法,才能消氣。
兩個鬼面人正欲動手,就已經被一把折扇給抹了脖子,只留下面具下那一雙恐懼和不可置信的眸子,你要說為什么死的那么容易,當然是因為某人來了。
這不,兩人剛剛倒下,便從樓中走出一人,正是周絮。
溫客行抿了一口酒,慢吞吞的開口道“周兄,可是要找這兩個人吧,已經幫你料理好了,回去睡吧?!?/p>
再說這邊周絮剛剛熬過了七竅三秋釘,便聽見外面有動靜,正打算出去看看,卻又聽見張成嶺做了噩夢,只好先過去叫醒他,一番安撫過后才急匆匆的下了樓。這甫一下樓,便看見了坐在廊下喝酒賞月的溫客行以及躺在一旁的兩個鬼面人。
周絮一看見鬼面人,便先入為主覺得是鬼谷的人,“又是鬼谷的人,跟的到挺緊”
溫客行聞言只是笑了一下,站起身來,一邊走向周絮一邊道“朗朗乾坤,人鬼難分,帶著鬼面的不一定是鬼,長著人臉的也不一定是人,誰知道呢”
周絮聞言卻沉默了,心想溫客行這話是在暗示什么嗎。只是對于嗜酒如命的周絮來說,什么都沒有酒重要,最終,他的視線還是落到了溫客行手里那不停傳出香味的酒壺上。
溫客行見狀調侃道“很識貨嘛,這可是阿雪特地為我準備的”他頓了頓又道“我叫你阿絮成嗎?”也不管人家答不答應,溫客行自顧自的說道“阿絮這識酒的功力,跟我看人的功力有的一拼,來一口嗎?"說這還把酒壺遞出去了些。
“就你這看人的功力,算了吧?!敝苄跣α诵?表情竟然多出了幾分寵溺的意思。
“我看人可準著呢。我敢肯定,扒下你最外面這層皮囊,里面一定藏著個好大好大的驚喜。”周絮沒有理會他,瞇了瞇眼,像是看到了獵物一般,心中道:這可是你先招惹我的!
接著,伸手從溫客行手腕上劃過,感受著手下那光滑的肌膚。待將溫客行的手一寸一寸摸了一通后,才順手那壺美酒。
溫客行只覺得自己的手腕就像被燙到一樣,帶酒壺脫了手也未反應過來,過了好久,才慢吞吞的收回了手,心下反思自己是怎么一天之內多次調戲不成反被調戲的,然后逃也似的回了房間。
周絮看著他的背影無奈又寵溺的搖了搖頭,也慢吞吞的回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