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慕容雪帶上了張玉森,踏上了尋找溫客行的路途。路上慕容雪為了不讓這老頭子死了,帶上了許多吊命的藥,對張玉森還有意無意的多加照顧,雖然用她的話來說是不想白救人,不想浪費藥材。
張玉森實在是覺得小姑娘有趣得緊,也知道別人的好意,一路上都在“謝謝慕容姑娘”“麻煩雪姑娘了”“阿雪辛苦了,快來歇歇吧”“阿雪……”慕容雪其實從來沒有感受過長輩的關心和疼愛,張玉森這一路上都像一個大家長一樣關心著她,她也很享受這樣的感覺,所以對于張玉森稱呼的變化,她也沒有辯解,算是默認了。
一路走來,張玉森也摸清了慕容雪的脾氣,在接過了慕容雪送來的藥之后,又開口道“阿雪阿,你快來歇歇吧”他頓了頓接著問道“阿雪,我還有一個問題”
“嗯?”
“阿行這幾年,過得可好?”
慕容雪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但又不知道怎么開口,回想自己看見的溫客行,在鬼谷里,怎么可能會好呢,但是說不好又能怎么樣,都已經經歷過了,說出來也不會改變些什么,最終,慕容雪只能保持沉默。
張玉森看慕容雪這個樣子,便知道不會好了,沉默了良久,才問道“那,阿行他,是什么時候到鬼谷的”
“大概,六歲吧”
張玉森只覺得想中用痛,六歲,本該是承歡膝下撒嬌的年齡,可是…
“行了,想說什么等我哥愿意見你再說,我們還是盡快趕路吧”
“也好”
然后便出現了之前丐幫圍人的那一幕,只是當時慕容雪擔心溫客行,沒理張玉森,便自己迎了上去,直到被周絮帶走,才反應過來自己忘了張玉森,下意識便驚呼出聲,果然引來了身邊人的詢問“什么人”
“嗯?啊,沒什么人,沒什么”慕容雪看著周絮,聲音越來越小。
周絮心知慕容雪有事相瞞,但他也不是個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性子,便索性不問了,幾人就這樣上路了。
再說溫客行這邊,他含笑看著周絮帶走了張成嶺和慕容雪后才回過頭來,盯著那些乞丐一下子便變了臉色。
離他最近的一個乞丐還沒反應過來,便被溫客行掐著脖子提了起來,臉上血色褪盡,只聽見“咔”一聲,便被溫客行徒手捏斷了喉骨,隨后又被狠狠的摜到地上,口中吐出口鮮血來,便再也沒有動靜了,原本鮮活的生命,片刻之間便消逝在了溫客行手里。溫客行就著這個姿勢緩緩抬起頭來,眼中戾氣毫不收斂,死死的盯著眼前一片乞丐,仿佛在盯著死人一般,口中緩緩吐出幾個字“要么死,要么滾?!?/p>
只是這些正道大俠們向來是“正氣凜然”的,看人家只有一個人,而自己這邊人多勢眾,再加上不愿意丟了面子,互相對視一眼便一起上了,只是天不遂人愿啊,本以為以多欺少便可勝,結果不過是紛紛丟了性命。
一旁跟著慕容雪匆匆趕來的張玉森只來得及看見自家小兒子和慕容雪被一個乞丐帶走,緊接著便看見了溫客行大開殺戒的一幕,盡管當初在鏡湖山莊便已經見過一次,此刻張玉森仍然是暗自心驚:這孩子的武功,如今怕是除了長明劍仙,無人能及了吧!只是他寧愿這孩子武功平平,只在父母膝下安安穩(wěn)穩(wěn)長大,也不想他在尸山血海里獨自苦熬出這一身絕世本領。
鏡頭又回到溫客行身上,不過片刻,那些乞丐便橫七豎八躺了一地,顯然是沒氣了。溫客行右手持扇,左手指尖滿是鮮血,他皺著眉頭看著血,又是嫌棄又是厭惡,嘆口氣背著手用流水將血跡沖洗干凈。
顧湘剛好從外面回來,她繞著自己的辮子,看著地上的尸體,嘟著嘴"哥!青天白日的你……”“我可讓他們選了”溫客行打斷顧湘,將洗干凈但還滴著水的手伸到顧湘面前,顧湘從腰間的口袋里拿出手帕給溫客行擦手“人家一心想做鬼,你哥這么熱情好客,卻之不恭啊?!?/p>
顧湘白了一眼,“溫大善人,你說你殺便殺了,可是弄那么惡心干嘛呀?!?/p>
“這樣才顯得有排面嘛。"溫客行看著她笑著聳了聳肩。顧湘將溫客行手上的水擦干,嫌棄的將手帕扔出去好遠,溫客行看了看自己洗干凈的手,對顧湘道“阿湘,收拾收拾東西,我們去找你阿雪姐姐去”
“阿雪姐姐這么快就回來了,哥你等著我去收東西”說著便一蹦一跳的進了客棧。
張玉森雖然受了重傷,武功散了大半,但還是聽見了他們的對話,一聽見他們要走,便也顧不得溫客行是不是愿意見他,匆匆忙忙的走了出來,正想說些什么,卻被溫客行搶先了“張大俠,你也看到了,我是鬼主啊”溫客行在暗指自己如今已經是正道不容的壞人了。
張玉森活了這么多年,哪里呢不知道這孩子的心思“阿行,我知道,你不是壞人,你沒有錯,為父母保存天經地義,如玉和妙妙一定很欣慰的”
“是嘛,可是我…”
“阿行,我知道這世間所有人都對不起你,你沒有錯”支撐他的決定,肯定他的一生,張玉森覺得這是他現在唯一能為這個孩子做的了,雖然他自覺自己似乎沒有這個立場。
“……”溫客行沉默了,他一直害怕自己踏著尸山血海歸來,父母會不要他,師傅會不要他,可如今這個勉強算得上長輩的人,卻告訴他他沒有錯。
他突然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張玉森,溫客行覺得自己該是恨他的,可事到如今,卻怎樣也恨不起來。
張玉森看溫客行心中糾結,便知道這孩子又心軟了,開口道“伯伯知道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們一家,我不求你能原諒我,但求你能給我個贖罪的機會,阿行…”
“我跟你沒有那么親,你愛干嘛干嘛,跟我有什么關系”溫客行被張玉森這一下打斷了思緒,下意識的便嘴硬道。
“那,我可以跟著你嗎,我想…”
“你別忘了你如今可是一個已死之人,就這么招搖過市,你不想活我還想活呢”
張玉森一聽這話便知道溫客行這是答應了“這……”
“阿湘”
“哥,怎么了”顧湘聽見溫客行喊她,立刻應聲出來,看見張玉森,瞇了瞇眼覺得有些眼熟,過了一會才恍然大悟般指著張玉森道“哦,你是張玉森,金豆俠他爹爹!”說著還轉頭沖溫客行笑,一副求夸獎的樣子。
溫客行無奈,拿著扇子輕輕敲了一下顧湘的腦袋,開口道“你帶他去找艷鬼,讓艷鬼給他易個容,然后讓眾鬼到太湖候命”
“哦,知道了”轉頭便帶著張玉森走了,走之前還不忘叮囑溫客行“哥,廚房里有我剛剛熬好的粥,記得趁熱吃”
“知道了,快去吧”
看著顧湘走遠了,溫客行才叫來了小二,扔出幾顆金珠,讓人把外面的死人弄干凈,自己去廚房取了粥,便回房間去了,直到黃昏,才等到帶著易容后的張玉森歸來的顧湘,哦,還多了兩個被顧湘從急色鬼哪里救下的兩個姑娘,溫客行看著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皺眉扶額,奈何實在受不住顧湘撒嬌,只好應下顧湘想收留兩人的要求。一番收拾之后,幾人才上了畫舫,去追周絮一行人去了。
周絮帶著張成嶺和慕容雪趕了一天的路,直到天擦黑,才帶著兩個小孩在湖邊休息,自己則去湖里捉了幾條魚,這捉魚簡單,可是烤魚卻著實有些為難周絮了,張成嶺一世家公子,怎么可能會烤魚,而這里唯一可能會做飯的慕容雪,才剛剛歇下便睡著了,她被老乞丐摔的那一下著實傷了些元氣,再加上一路上風餐露宿,累得狠了,很快便睡了。
無奈,周絮只好親自上手,結果折騰半天好不容易烤出一條魚遞給張成嶺,張成嶺很是高興的咬了一口,結果發(fā)現是魚沒熟,周絮大手一揮,將沒熟的魚扔到一邊,重新拿起一條魚,又開始了一番折騰,大約過去了一炷香的時間,終于有香味從火堆上那只看起來好像烤糊了的魚上傳了出來,聞見味道,張成嶺眼睛一亮,周絮也覺得這次烤了這么久,怎么著也該熟了,便輕車熟路的遞給了張成嶺,張成嶺也是太過相信周絮,再一次高高興興的咬了一口,結果被哭出了眼淚,呸的一聲全部吐了出來,周絮看見張成嶺的反應,便知道這魚又出問題了,心中略有些挫敗感,道“怎么,還沒熟嗎”
“這次熟了,但是是苦的”
周絮從來沒有做過飯,自然也不知道這魚為什么是苦的,要怎么做。一連幾次都沒成功做出能吃的魚了,讓一向學什么都很快的周絮很是不耐煩,一把奪過張成嶺手上的魚,氣呼呼的扔到一邊,說道“興許啊,這魚它本來就是苦的”
周絮心想,看來以后要好好學學廚藝了,不然以后可怎么照顧自己的小美人阿!話說,都一天了,小美人怎么還沒追上來?
心中正疑惑著呢,便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天吶,倆大小傻子,不知道烤魚之前要開膛破肚清理干凈嗎,膽破了當然哭了”顧湘翻了個白眼,看著張成嶺看向她求食的眼神,繼續(xù)道“哎呦我真是服了你們了,從小被人伺候到大的吧”顧湘雖然嘴里罵罵咧咧,手上卻是誠實的很,抄起一尾魚便熟練的開膛破肚,不一會三條魚便被她串上樹枝開始烤了。
笑話誰關心著倆大小傻子吃沒吃,顧湘心里惦記的只有慕容雪吃沒吃,多烤兩條純屬是順手罷了,才不是她心軟呢。
周絮看她動作熟練的很,便也沒有插手,畢竟自己幾斤幾兩他還是知道的,只是耐不住好奇問道“你哥呢?”
顧湘趁著動作的間隙,遠遠朝畫舫一指,道“諾,那兒呢?!闭f完便開始忙活了起來,手上動著,也不忘吐槽道“人學壞可真快”
“阿湘,你就這么背著哥說他?就不怕他后面找你算賬?”慕容雪在顧湘剛剛開口時就醒了。
“阿雪姐”顧湘聽見聲音很是高興的叫了一聲“只要你不說,哥就不會知道的,阿雪姐你最疼我了對不對”慕容雪沒有答她,只摸了摸顧湘的頭,然后接過她手里的一只烤魚,兩個人就這么一邊烤魚,一邊聊天。
而周絮朝著顧湘指的方向看去,只看見了一艘畫舫,隨著畫舫的靠近,一陣悠揚的蕭聲也穿來了。
周絮雖然功力只剩下三成,卻恰好能看清畫舫上的情形。
只見溫客行作在畫舫的二層,面前有一張小茶幾,身邊有兩個女子服侍,一人斟茶,一人搖扇,而溫客行只是閉目吹簫,在聽見顧湘的吐槽后才睜開眼,笑著自言自語道“小丫頭,慣會編排我”聽起來像是責怪,實則全是寵溺的意味。
不知為什么,周絮看見這幅畫面,只覺得有些刺眼,回過頭,賭氣般的拿起樹枝,戳了戳火堆。
只見溫客行收了蕭,運起輕功,足尖一點便躍上了岸邊。開口便要邀請周絮上船共飲。
周絮本來想答應的,與美人對飲,求之不得啊,但是轉瞬間想到方才畫舫上情形,不知為何心頭火起,打定主意不理他。
見周絮不理睬他,溫客行話頭轉向張成嶺,“張小公子,一日未見,你好像,長個了?!睆埑蓭X不知道該回答什么,轉過頭不理他。
天知道慕容雪憋笑憋的有多辛苦。
溫客行嘖了一聲,看向身旁的顧湘:“阿湘啊,你呀,有空就和兩位姐姐多學一學,服侍人呢,也是一門學問,你看你哥今天這個出場,有排面吧?!鳖櫹鏌o語:“哥,阿湘生來笨得很,你是知道的,你要是覺得兩位姐姐服侍的好你去找她們去啊。"說完,顧湘就在張成嶺身邊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了,順便將手里烤好的兩條魚分了出去。
“噗嗤,哈哈哈哈”最終慕容雪還是忍不住了“哥,你一張口便把所有人都得罪透了哈哈哈”
“阿雪啊”溫客行笑容不減,只意味深長的叫了一聲,慕容雪立馬蔫了“哥,我錯了”說完還可憐兮兮的看了一眼溫客行。
溫客行無奈嘆氣,“你今日受傷了,可好些?”
“哥你放心,我沒事的!”慕容雪心虛,答完之后便跑到顧湘身邊坐下,吃起了烤魚。
溫客行見沒人理他,也不惱,想在周絮身邊找個地方坐下,可周絮現在正在氣頭上,抬腿便占了溫客行想要坐下的地方,溫客行吃癟,只好重新找地方坐下,自顧自的說道“天上浮云如白衣,斯須改變如蒼狗,古往今來共一時,人生萬事無不有?!?/p>
周絮仍是不理溫客行,但是對溫客行卻絲毫沒有影響,仍然自說自話,說道“傳聞昔日魔匠容長青畢生打造了三件得意之作,一名大荒、一名龍背,還有一名白衣?!?/p>
說到這里溫客行意味深長的看了看周子舒,又接著說道“昔日四季山莊末代莊主秦懷章以白衣為佩劍馳騁江湖,四季山莊湮滅后,白衣不知所蹤。”溫客行饒有興致的湊近了周絮:“阿絮啊,我同你說吧,我見你的佩劍與白衣劍很是相似,原想,那幾個丐幫的臭叫花子,武功稀松,不堪一擊,只想待你出手再確認一番,可沒曾想到你寧愿涉險都不肯拔劍,不會是不忍心宰了丐幫那幾個臭叫花子吧?!彼D了頓,接著道“那么我想了想,就只有兩種原因了,第一,這劍不是你的,當然了,我們阿絮怎么會做這么下三濫的事呢?那便只有第二種可能了,”溫客行坐正了身子,瞇了瞇眼睛“所以你是出于什么原因不敢暴露身份呢”
周絮現在的感覺,可謂是復雜的很,有一個懂自己的美人,自是欣喜不過了,但是帶著這樣目的不明,卻又對自己知之甚多的人帶在身邊,著實是太危險了,再加上自己命不久矣,實在是不該再與他人有所牽扯,應該將人推遠才是,但是自己心底卻有個聲音在叫囂著,想要靠近溫客行,再靠近一些。
周絮著箱心里糾結,面上卻不顯,正想說些什么岔開話題,卻突然聽見林中有動靜。扭頭看去,一陣魔音傳來,張成嶺連忙捂住耳朵卻還是沒什么用,眼看就要被魔音攝去,顧湘離張成嶺近些,一把拉住了他,但是以顧湘的武功,自保沒問題,要護住一個張成嶺確實難了些,溫客行見狀,一手抓住一個,磅礴的內力就這么送了出去。
周絮見那邊沒什么問題了,拿起溫客行放在一旁的蕭,吹起蕭聲,抵抗著魔音。周子舒用蕭聲擊退了來人后,顧湘急急忙忙的去救剛剛因為魔音跌下船的兩名侍女,慕容雪自然跟上了。
“魅曲秦松,四大刺客之一,來人居然請得動這妖孽倒是好大的手筆”溫客行走到周子舒身邊驚嘆道。
“管他是誰,受此反噬,也夠他受的?!?/p>
“阿絮啊,你可真是越來越對我的脾氣了。"
周絮用袖口擦了擦蕭,把蕭遞給溫客行:“不好意思,把你的蕭弄臟了,改天尋一支新的給你?!睖乜托薪舆^蕭,不在意的說道:“無妨,只不過嘛,阿絮你武功這么高五音卻不全有空,我再教教你?”
周絮表示老子現在正在生氣呢,你別煩我!
不理會溫客行的話,多年的職業(yè)病,讓周絮第一時間便看到了慕容雪的不尋常。此人不會武功,也無分毫內力,卻絲毫不受這魔音影響,這是為什么?
正想著呢,便被一旁張成嶺嘔吐的聲音打斷了。只見溫客行扶著遭了反噬的張成嶺在河邊吐的天昏地暗,溫客行一手扶著他,一手順著他的背,溫聲道“好些了嗎?”
待他吐完,溫客行將人扶回枯木上坐下,周絮老神在在的坐在枯木上,問張成嶺“成嶺,你多大了?"
“十四歲。"
“武林世家子弟,五至七歲開蒙,就算你七歲開始練內功,也練了七年,怎么練成這樣?!币妼Ψ接幸薜内厔?,周絮嚴厲道:“不許哭?!?/p>
溫客行見狀,急忙出來打圓場“好了好了,小朋友誰不貪玩,我小時候娘教我用功,我也是整天偷奸耍滑的?!?/p>
周絮理了理衣袖,不贊同地說道:“我為什么從來不貪玩?!?/p>
溫客行罕見的沒理周子舒,轉頭對張成嶺安慰道:“傻小子,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嫌貨才是買貨人。你周叔罵你之前不用功,就是想點撥你的意思,你還不聰明點?!?/p>
張成嶺聽了話,立馬起身向周子舒跪下,磕了個頭:“周叔,師父,請你收我為徒,我以后一定好好努力,絕不辜負師傅救我,教我的恩德。”
“起來,你是鏡湖派遺孤,肩負著門派傳承的重任,怎能由我教你。”說著,周子舒的語氣越來越嚴厲。
成嶺低下頭小聲道:“我還沒入門,我家大哥武功高強,二哥讀書厲害,我還以為我這輩子只負責留在娘身邊盡孝,所以從未好好習武。鏡湖派的武功,我沒學會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