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薨逝。
整座皇宮似乎提前進入了寒冬,停棺之處哀哀戚戚,命婦挽郎哀歌痛哭。
皇后之尊,與帝齊體。
依照舊例,陛下輟朝七日,文武百官皆服縞素,舉國同哀。
只是哭靈的第一日,與先皇后感情甚篤的陛下卻并沒有現(xiàn)身。
第二日,陛下頒布旨意,命太子李頊統(tǒng)領(lǐng)朝中事物,“凡朝務(wù)皆決于太子”。
旨意一出,京城上下起了一些小小的波瀾。
太子代帝臨朝,自然無可爭議,只是這樣的旨意卻讓人不由得對皇帝的身體狀況感到擔(dān)憂。
“父皇,父皇……”
本朝唯一的公主李玞跪在龍床邊,淚盈于睫,神情哀戚,不停喚著床上昏迷的男人。
“太醫(yī),實話告訴我,我父皇的身體究竟如何了?”
她擦掉臉上的淚水,一雙和姜喬極為相像的眼睛看向太醫(yī)。
“公主……”
太醫(yī)雙手顫動著,面上也全是為難。
“公主,此事太子已經(jīng)下令,不許臣向外傳播?!?/p>
“向外?我是外嗎?!”
李玞嗤笑一聲,眼里的淚水往外掉。
“母后為何而死他不告訴我,如今連父皇的事他也要瞞著我?”
“他想防著誰?防著我,還是防著珉兒?!”
李玞作為孩子中唯一一個公主,她向來與兄長李頊和弟弟李珉關(guān)系不錯。
即使嫁人后,三兄妹之間不似幼時親近,可到底也是同胞兄妹。
但自從那天開始,她什么都看不明白了。
母后逝世,父皇突然病倒,大哥接手了一切,但又什么都不告訴她。
他甚至不準(zhǔn)她和珉兒看母后的遺體!
“太子殿下,太子回來了!”
李玞神色一變,立即便要上前質(zhì)問。
李隨咳,咳咳咳……
“陛下醒了!”
李玞顧不得質(zhì)問兄長,立即回到床邊。
“父皇,您醒了,感覺怎么樣?”
李隨看向長子,聲音嘶啞無力。
李隨你母后呢?
“……母后的遺體兒臣已命人收殮入棺?!?/p>
李頊低垂著臉,讓人看不清神色。
李隨遺體咳,咳咳……
男人咳個不停,似乎要將肺咳出來,最后甚至咯出了一口血。
“父皇!”
不顧身旁李玞看到血時驚恐的眼神,李隨看向沉默的長子。
李隨你在怨朕?
李隨怨什么,怨我不該騙她?讓她一朝醒來后,再無活下去的念頭?
男人抹掉嘴角的血,仰躺在床上,突然笑了。
李隨哈哈哈哈哈……
“到底怎么了?大哥你告訴我!”
李玞眼里含淚,看著笑得癲狂的父皇,心里滿是恐懼。
“陛下!”
看見皇帝笑著笑著突然嘔出血,太醫(yī)連忙沖上前。
“陛下,不可大悲大怒啊!”
李隨滾!
李隨突然一把推開太醫(yī),看向驚慌失措的女兒。
李隨敏兒,去,去把你母后的信拿來!
李隨快去!
“是,是,父皇!”
吩咐完女兒,男人又咳出一大口血,脖頸臉上浮起不祥的紅潮。
李頊見此再無法保持沉默,急忙上前扶住男人。
“父皇!”
李隨珉兒和敏兒!你是他們的兄長!
男人握住長子的手,握得用力,口中一字一字囑咐,眼神卻急切看著女兒離去的方向。
李隨敏兒,信,信拿來!
李頊忍住淚,緊握父親的手。
“不要說這些話!兒臣是兄長,您卻是君父,您不能……父皇?!”
男人看不到周圍人亂做一團的模樣,急促喘著氣,看著門的方向滿是痛苦和渴望,發(fā)出生命中最后的聲音。
李隨信,信……
“父皇,信來了!父皇?!”
李玞拿著信匆忙趕到。
男人的手顫抖著伸向信,還沒來得及觸到信封,那只手突然墜下。
“父皇——”
李玞再也拿不住手中的信,跪倒在地,向著床榻的方向痛哭。
在無人看見的地方,那寫著對薛展翊寄語的信封里竟掉出一張薄箋,飄飄揚揚掉入煨藥的火爐,火舌即刻將它吞沒。
——今生未與卿白首,來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