蹇賓是在邊境巡視的時候撿到金水的。
當(dāng)時他帶著寥寥幾個親衛(wèi),輕甲加身,快馬跑過封州城郊一個樹林。
野獸嘶吼之聲吸引了蹇賓的注意,年輕的侯爺一拉馬韁,駿馬低嘶急停來回踱步。
身后的斥候打馬上前,為他指明了聲響所在,蹇賓定睛細瞧,才看到林中四灰一白。
那是四只灰狼,正在圍攻一只體型碩大的白虎。白虎身上血跡斑斑,看不清有多少傷,甚至分不清是狼血還是虎血。
由于他的親衛(wèi)隊長齊之侃在山中時養(yǎng)有一只白狼,蹇賓一度對狼這種生物抱有好感,但狼終究是群居的猛獸,前人有言猛虎難敵群狼,誠不欺吾。
眼見白虎漸漸力竭,蹇賓心下一悸,立即奪過斥候馬上的弓,手一抬弓已平舉胸前,另一只手不知何時抽出的兩支羽箭隨即搭了上去,眨眼間弦滿如月。他雙眼微瞇精準瞄向與白虎糾纏的兩狼,瞅準時機右手一放,箭如流星,轉(zhuǎn)瞬命中了一狼之目一狼之腰。
另兩只狼本要趁白虎被纏之際撲咬它的要害,卻聽同伴哀叫倒下痛苦翻騰,四只幽綠狼目倏地盯在蹇賓身上,但見箭芒如星已將它們鎖定,對方有六騎人馬,且白虎困獸猶斗,戰(zhàn)局掉轉(zhuǎn),遂不再戰(zhàn),緩緩?fù)巳肓松盍种小?/p>
目送二狼離開,蹇賓放下弓箭遞還斥候,打馬靠近白虎。
察覺到人的氣息,白虎一雙金色豎瞳逼視蹇賓,喉間低吼威嚇。
蹇賓忽然想起齊之侃在山中救起自己后,某日的閑來牢騷,‘阿簡你笑起來真的很好看,不像剛醒來的時候,簡直像一只受傷的大貓,恨不得見人就咬。’
當(dāng)日只覺荒唐好笑,但此刻一見這白虎,才知恐怕所言不虛。
剛即位的蹇賓群敵環(huán)伺,父王那時的老臣欺他年少、庶兄弟伺機拉他下馬,就連舊日以太子師自居的大司命都對新任天璣侯處處轄制。
那日落崖便是不知哪方人馬設(shè)伏,他加冠后親自訓(xùn)練的親衛(wèi)隊為保他脫險幾乎全軍覆沒。
在那種情境下于陌生地方醒來,蹇賓對理應(yīng)是救命恩人的齊之侃抱有的惡意揣度簡直昭然若揭。
若不是將一切都做最壞打算、方方面面都防備著,蹇賓怕是早就死在某個兄弟手里了,哪能安然長到即位之日。
蹇賓雖拉緊了韁繩,卻足夠近到看清白虎腹間的撕裂傷。他身邊隨行之人沒有擅醫(yī)道的,只能處理輕傷,這樣嚴重的傷勢,實在沒有辦法。
“君上……”
蹇賓微皺眉道:“何事吞吞吐吐?”
一名親衛(wèi)猶豫著說:“我在家鄉(xiāng)時照顧過一只受傷的猞猁,瞧這母虎的狀態(tài),像是剛剛產(chǎn)子。若是它死在這里,虎子怕是活不成的?!?/p>
‘我?我父母去的早,是個孤兒,年幼時候吃百家飯,可有時候村人自己都顧不上。有一年冬天師父到村里收礦和藥,在破廟里過夜,把我撿回家,否則我那時候就凍死了。’
蹇賓將腰間的佩劍掛在馬鞍,翻身下馬,不顧衛(wèi)兵阻攔,緩步走到白虎近前,蹲下身,“你要死了?!?/p>
白虎虎目微瞇,兇戾之氣從眼神和仍掛著灰狼皮肉的爪間透出來。
“我想救你的孩子?!?/p>
低吼聲幾乎立刻就響了起來。而蹇賓則一揮手制止了要近前來的親衛(wèi)。
“你沒時間照顧保護它,或者它們,我可以?!?/p>
金色的眸子微微閃動,似有動容之色。
“若你想它們步你后塵,你大可不必理會我?!?/p>
白虎垂眸,似在思量,瞧得一眾親衛(wèi)面面相覷驚為天人。
最后,它妥協(xié)般閉了閉眼,復(fù)又看向密林深處。
蹇賓嘆了口氣,承諾,“我把它們帶來見你最后一面?!倍髱е诉M林中搜尋,經(jīng)過近兩個時辰,最終在數(shù)百米外的一處隱蔽的山穴,找到了兩只小虎,一只雪白,一只奶黃。只可惜兩只小的已嗷嗷待哺許久,白色的小虎可能在母體中就有不足,此時已氣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