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習剛下了第二節(jié)課，班主任走進來告訴我們說年級給了高三生一個大福利：晚自習從明天開始免費延長一個小時，每天都有不同學科的老師在辦公室負責答疑，大家可以自由復習和提問。
那以后都要10點才能回家了。
現(xiàn)在是冬天，晝短夜長的，每天也算是披星戴月了。我家不住在巴南區(qū)，每天坐校車來的路上偶爾會看見肖戰(zhàn)爸爸開車送他過來，坐在車里明明暖氣開的那么足，可他還是要把自己包進圍巾里，縮著脖子，小小的一顆頭，完全看不出他其實是那么高的個子。
明明就幾秒鐘一晃而過，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看的那么清楚的。
今天還是照常九點放學，肖戰(zhàn)去找班主任借手機打電話了，我沒聽清楚什么事情，因為只想著趕緊回家，所以就趕快穿好外套走了。走出校門才發(fā)現(xiàn)忘記拿圍巾了，可是如果回去拿還要遇到好多人，怪尷尬的。
今天正好趕上來姨媽，身子虛的不行。我把外套拉鏈拉到最上面，可惜了這件棉服沒有帽子，領口又大，拉到最上面也擋不住什么風，冷風四面八方的往里灌，我把手縮到袖子里面，攥著拳頂著風往外走。
在門口等了四五分鐘，都沒看見校車，以前都是很早停在路邊的，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實在太冷了，我打算拐彎去最近的公交站，坐公交回去。
還沒等著走幾步，他在后面把我叫住。
對于他的聲音我可太熟悉了，他的聲音聽不出喜怒，聲音也不大，和他平時喊我的語調一樣。我名字的最后一個字是三聲，他當時還好奇，說很少有人的名字最后一個字讀三聲，叫起來怪麻煩的。
可他一喊就是三年。
他讀我名字很奇怪，因為我名字的姓和第二個字正好可以連讀，班上同學甚至連我爸媽讀我的名字都好像只有一三兩個字?？伤?，他每次都要完完整整的，三個字清清楚楚的念出來。
“你爸怎么沒來接你？”
“哦…他今天有事情，我自己回去。”
“那你走反了吧，你家不是在那邊嗎？拜拜”
“我正好去那邊打印店”
“哦…那好吧”
停下來說了那么幾句話，寒意更重了，連袖口都在往里面鉆風，一絲一毫的縫隙都不放過，直鉆進我骨頭里。我側過臉往前走，想減少一點和冷風的接觸面積。
“喂，我的好同桌，我的圍巾落在班里了，你的…”
我捂著肚子裝虛弱，沒想到話還沒說完他就把書包拿下來開始解圍巾，書包順勢遞給我，里面軟綿綿的，也不知道裝了什么。
他摘下圍巾徑直套在了我脖子上，熱呼呼的，還帶著一股他校服上的味道。
小學和初中我成天和小男孩在一起打打鬧鬧，大夏天的一頭汗，全世界的跑，所以男生給我一直以來的印象就是汗涔涔的味道。
可是他不是。
春夏秋冬他的味道都不一樣。
春天會帶一股筆墨香，偶爾夾一些桃花香，甜甜的。校園里的柳枝萌芽的時候他站在樹底下，柳樹好像都要開了花。
夏天會帶一股荷葉香，甚至還有被子剛曬完以后太陽的香氣，暖洋洋的。
秋天會有麥田香，可是重慶明明種的是水稻，但是聞了就讓人感覺好踏實。
冬天會有一股松林的味道，清香中帶點苦。
我最喜歡他冬天的味道。
偷偷看了他一眼，他沒有像在車里一樣縮著脖子，反倒是挺的很直，昂揚著。
公交站離得學校蠻近的，過了個馬路就到了，我倆并排站在公交站等車，誰也沒講話。
“那個…我打算好好學習了…”
圍巾太高了，擋住我的嘴話都沒說清楚，我正準備伸出手往下扒拉一下，可是剛剛袖子攥的太緊了，一時伸不出來。結果他比我快一步，拿手幫我把圍巾往下拉了拉。
“只有不到一百天了，你說我還來得及嗎？”
“你這么笨，可能來不及了吧”
“喂，你…你才笨！”
“不過，有這么好的一個老師，你也算是孺子可教吧?！?/p>
“切，誰稀罕”
“快點拜師”
“你愣個瓜，拜你個大頭鬼”
“不拜下次數(shù)學還不及格” 他笑的好恐怖，又喚起了我一些不好的回憶。
實在是數(shù)學老師打怕了，我怕死那個大魔頭了。
“你盼我點好行不行啊肖老師，肖教授，肖校長，拜托了”
我雙手合十在他面前前后搖晃，眼睛忽閃忽閃的，很虔誠的在…拜師。
“我考慮考慮吧”
他現(xiàn)在的表情和跟我說他物理競賽獎狀都拿遍了的神情一模一樣。
我真的敢怒不敢言，只能偷偷翻了個白眼。
“你別以為我沒看到，尊師懂不懂”
還沒等我反駁他，他突然側過身面對我，拿圍巾把我的頭整個包住，我眼前一片黑，什么也看不見了。只能聽見他的笑聲在空蕩的公交站回蕩。
不就收了一個學生嗎？他怎么這么開心。
我把圍巾從頭上扯下來的時候，正準備怒視他，可我沒想到他當時離我那么近，指甲不小心刮到了他的下巴，硬硬的小胡渣刺的手指有點痛，因為脖子暴露出來，下巴凍得紅紅的，胡渣顯得更青澀了。
我看班上其他女生也會有不敢看他的時候，每次和他搭完話，臉都漲的通紅，攥著手然后離他遠遠的，眼睛都不敢抬。明明害羞的要命，嘴上還要說一句真煩。
我也會有不敢看他的時候，不過那是因為他逼我學習我嫌他煩的時候。
今天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圍巾太厚了吧，我臉好像有點燙燙的。他比我高一個頭，我側身正好到他的肩膀上面，轉頭看了他一眼，臉好像更燙了，嚇得我眼神火速轉開了。
“你真煩”
公交到了，我沒轉頭，朝后隨便揮了揮手。
“我回家了，圍巾明天還你，你…你快去打印吧”
我連他的拜拜都沒聽清就刷了卡跑上了車，找了個角落坐下了，一眼也沒敢往窗外看。
肯定是因為來姨媽疑神疑鬼加上太冷了，我才會這么不正常。
肯定是的肯定是的。
公交到了站下了車，以往這條路都是不開路燈的，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墒墙裉旌梅闯?，一路燈火通明的，我好像都沒那么冷了。路燈下的小飛蟲扎堆飛著，因為數(shù)量太多，看著甚至霧蒙蒙的。
我有密集恐急癥，把圍巾往上拉了拉，加快腳步了。
圍巾捂著我的口鼻，還是清香中帶著苦，我環(huán)繞了四周發(fā)現(xiàn)沒人，像做賊一樣低下頭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
我真是個變態(tà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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