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萌睡不著。
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夠熟練地用四條腿走路,尖利的小爪子,也可以爬上爬下,隨心所欲。
她想墨染了。
比從前任何時候都更想見到他。
今夜的黃道國,因著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雪,整個都城都籠罩在雪亮瑩白的光暈里。
一只毛茸茸的小奶貓,在松軟的積雪里噠噠地跑著,穿過小巷,走過小橋,停在了宸王府門外。
除夕之夜,門口的守衛(wèi)依然盡職地上看守在外,小奶貓仗著自己毛發(fā)雪白,自然地與雪地融為一體,光明正大地偷聽他們談話。
“嗬,這雪可真夠大的!”
“可不是嗎?瑞雪兆豐年,是個好兆頭!”
“嘁,你拽什么詩呢,欺負(fù)我沒文化??!”
“哪能呢?等殿下回來,我請你去喝一杯?”
“這可是你說的,不醉不歸啊!”
“行啊!”
他們聊的火熱,唐萌卻只聽到,墨染原來還沒回來??!
可這大過年的,他不在家,又能去哪兒呢?
墨染進(jìn)了宮。
按照北堂家族的慣例,除夕夜必須要全家人在一起度過。
今年尤其特殊。北堂奕終于手掌大權(quán),宴席擺得比往年都更豐盛,美酒佳肴,盛情款待。
墨染帶著洛菲菲一并入席。
因?yàn)楸碧棉仁孪雀侍蠼忉屵^,說了洛菲菲不少好話,這難得的好日子,太后也不想同洛菲菲一般計較,故而這頓飯,吃的還算愉快。
酒足飯飽后,墨染陪坐在殿內(nèi),默默地飲茶解酒,聽大家歡聲笑語,說著好聽的吉祥話。
今夜,好似所有人都是高興的,只有他落了單。
過去的每個新年,他都是這樣度過,可唯獨(dú)今年不同。
擁有過歡喜,也付出過溫柔。他不知該如何去習(xí)慣,失去后的落寞,原來如此苦澀。
墨染坐不住了,滿屋子的熱鬧里,沒有屬于他的笑聲。
“太皇太后,皇上,臣先告退了?!?/p>
“墨染哪,怎么著急走呢,今夜……”
“皇祖母,皇叔可能是累了吧!”
北堂奕替他解圍,“皇叔,我送你?!?/p>
宮道上,大紅的燈籠整齊排列,與雪光互為映照,美麗又凄涼。
北堂奕出聲,“皇叔,我真的很抱歉,還有……謝謝你?!?/p>
抱歉,是因?yàn)樘泼?;感謝,是為了洛菲菲。
墨染都懂。
他奉先皇遺命,輔佐北堂奕,素來以黃道國為己任,早就習(xí)慣了犧牲自己。
只不過,這次的代價未免過重,他一人吞下這份苦果。
“無妨?!蹦据p輕頷首,“皇上,你回吧?!?/p>
馬車在雪地里緩慢前行,墨染坐在車內(nèi),又一次想起了唐萌。
這輛馬車,是他為唐萌而換的。過去他一個人,來去匆匆,騎馬更為暢快。
可小姑娘嬌氣,被風(fēng)吹一吹都要哼唧,說自己的皮膚都快被吹皺了。
墨染心疼她,從此后每次帶她出門,都會乘坐這輛馬車。
車內(nèi)空間寬敞,鋪了厚實(shí)的軟墊,保證她不會受傷。
他閉目,腦海中浮現(xiàn)出女子的音容。就在這輛馬車?yán)?,他抱著她,女孩柔軟的身子依偎在懷里,呼吸交纏,心跳的頻率逐漸趨于一致。
小姑娘抬手,在他臉上摸來摸去,眼中脈脈含情,“墨染,你怎么長得這么好看呢!”
那時,墨染沒有回答她,只是低頭吻住她的唇,用最簡單的方式告訴她,“好不好看,反正都是你的了?!?/p>
他今夜喝得有點(diǎn)多了,車身搖晃,難免有些昏沉,正想靠在軟墊上休息一會兒,忽聽駿馬急促地嘶鳴,小廝低吼一聲,“哪來的女子,不要命了嗎?”
唐萌好懵。
她聽說墨染不在,邁開小短腿,想去路口那里等他。
大過年的,街上一個人也沒有,卻又燈火通明。
天空中不時有煙花盛開,綻放的瞬間,雪花片片零落,就像落入凡塵的精靈。
“好美?。 碧泼妊銎鹦∧X袋,怔怔地望著天空。
一片雪花落下來,好像開了慢速一樣,和其他的雪花都不一樣。
唐萌驚訝,瞪大眼睛追尋著它的蹤跡。
六角的雪白花瓣,落在她的鼻尖,涼涼的,一瞬間就化作清泉。
“呵嘁!”唐萌皺了皺小鼻子,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感覺到鼻尖癢癢麻麻的,她伸手去摸,這才發(fā)現(xiàn)不對。
她變回去了!
纖長的雙臂,蔥段似的指尖,燈光下映在雪地里的倩影,分明是個極婀娜的女子??!
“嗬,好冷啊!”唐萌抱著手臂,沒有了絨絨的毛發(fā),她低頭,自己竟然還穿著那身性感的婚服。
她親自設(shè)計的裙子,為了凸顯身材,該露的地方就露,一點(diǎn)都不保暖??!
雪光灼灼,落在女子如玉的面龐上。鴉羽似的長睫下,一雙杏眼濕漉漉的,透著狡黠靈動的光。
她伸開手,雪花融在掌心,女孩身體微顫,火紅的長裙瑟瑟地抖,好似下一秒就要羽化成仙。
墨染掀開車簾,就見到這副動人心魄的絕美畫面。
是她回來了嗎……
小廝還在不耐煩地撇嘴,就見自家主子突然跳下了車。
他那樣穩(wěn)健的身子,在落地的那一刻,竟然不小心崴到了腳,腳腕陷進(jìn)積雪里,小腿都沾濕了。
可他竟似毫無所覺,面色沉沉的,臉頰微微發(fā)紅,堅(jiān)定地向前走去。
準(zhǔn)確地停在那女子身邊。
唐萌兀自搓著小手,徒勞地給自己取暖。
頭頂?shù)墓馔蝗槐徽谧×?,罩下大片黑暗?/p>
她抬頭,男人身姿頎長,站在她身邊時,眼眶紅紅的,似有血色。
“墨染……??!”
女孩低呼,身子突然騰空,撞進(jìn)一堵堅(jiān)實(shí)的胸膛里。
她有些怕,小手扣住男人的脖頸,抬眼便看見他的喉結(jié)。
不明顯的滑動,似吞咽,又似哽咽。
車簾打開后合上,唐萌被他用力按進(jìn)懷里,耳邊是有力的轟鳴,聽見他說,“回家?!?/p>
車身緩慢前行,隔著一道厚實(shí)的簾幕,聽不見雪落的聲音,只有沉沉的呼吸,帶著濃烈的酒氣,噴灑在她頭頂。
“墨染……”
男人一直沒有說話,他面色冷沉,看得她心驚。
“墨染,你別不理我呀!”
穿越時空,背后付出了多少艱辛,只為再見他一面。
小姑娘突然委屈起來,對墨染有情,也有氣,抬手捶他的胸膛。
“你干嘛,不想見我就直說,我走就是了……”
“唔!”
下頜被男人的手掌握住,朱唇被迫大張開。
男人低頭,霸道地覆上,輾轉(zhuǎn)吮吸。
他吻得極為強(qiáng)勢,馬車走了小半個時辰,唐萌被親的頭腦發(fā)暈,她的手被握住,早就捂熱了。
不僅如此,她整個身子都被他困在懷里,寒意被驅(qū)趕殆盡,只剩無盡的曖昧和熱意。
“王爺,到了!”
墨染俯身,出來的時候,身上的披風(fēng)解下來,兜頭遮住了女孩纖弱的身子。
這些年來,唐萌沉溺于實(shí)驗(yàn),未曾好好吃飯,身子更加消瘦了。
她那點(diǎn)重量,對墨染來說不值一提,抱著她,依然可以健步如飛。
宸王的寢殿,小嬌留了一盞燭火,足以照亮,卻不刺眼。
唐萌被他抱著,近在咫尺的距離,可以感受到男人身上的戾氣,正在一點(diǎn)點(diǎn)加重。
“墨染……”
女孩紅唇微張,帶著淺淺的水光。大大的黑眸里,有曖昧和情動,又有無辜和可憐。
既矛盾,又勾人。
墨染啞聲,大力扯開被子,將人整個扔了上去。
他緊隨其后地覆上來。
“墨染……”
唐萌怯怯地喚他,只一句,唇上便被他的手遮住。
“別叫了,我在?!?/p>
他揮手,床帳應(yīng)聲而落。
窗外雪色凝白,寒風(fēng)吹皺枝葉,他的聲音里帶著微微涼意,說道——
“等會兒,慢慢叫給我聽?!?/p>
今夜注定無眠。
疼也罷、哭也罷,這一次,他無論如何都不會罷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