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輞川別業(yè),白果塢。
昏迷者現在能存活,全靠山參湯吊著一口氣。他渾身沒一處好皮,肩頸部有深至鎖骨的銳器創(chuàng)口,臂、腰、背、腹遍布大大小小的劃傷和砍傷。楚楚和冷月擔心感染,給他清理了許久。
“白、白……”正清洗小腿膿瘡時,楚、月聽得他迷迷糊糊說道。
兩人連忙起身,看他是否有清醒的征兆,又忙不迭湊近他鼻下,仔細聽他要說何事。好半天過去,他仍是雙眼緊閉,一個“白”字在他喉頭打轉。
“白果塢?”冷月試探性地低聲問。
“白彥?”楚楚與她同時開口,說的卻是另一個詞。
不知是聽到了哪個,昏迷者長長吐出一口氣,再不言語,回歸靜謐的安眠。
冷月疑惑:“白彥?”
“冷月姐,你不記得了嗎?就是給青龍舟做手腳的那個人?!背嵝阉?/p>
“是有這么個人,我聽王爺說起過?!崩湓抡f道,“可是,他跟這邊的案子沒關系呀!這會兒他應該在大理寺獄。”
楚楚其實是下意識反應,她也沒搞懂,剛才脫口而出的怎會是那人的名字。
吳江叩門來報:“蝴蝶谷主剛剛出門了?!庇謫枺骸耙灰?/p>
“跟上?!崩湓铝⒖虥Q斷,“不要打草驚蛇。我與你們同去?!?/p>
楚楚留在白果塢,繼續(xù)為昏迷者清創(chuàng)。他手掌中生有老繭,指側卻沒有,想來不是搦管弄文之人,多半流連市井,做些簡單的手工活計;指甲縫里有零星的泥土,土壤成色正與此處山土吻合。遍體鱗傷的慘樣,叫人以為他可能不是人,而像一只被主人虐打致殘的狗。
她肚子餓得咕咕叫,尤其是聞到廚房里傳出飯菜香,五臟六腑都開始哀嘆。
蝴蝶谷主深居簡出,獨來獨往,白果塢一位侍從仆婢也無?,F下除她之外,楚楚、吳江、冷月、張云及其十多個手下,都住在這里。連翹要給這一整塢的人燒雞燒鴨,忙上忙下,楚楚不好意思去催,也就忍下餓來,繼續(xù)努力工作。
冷月那廂暗隨蹤跡,一路跟至壽安亭。亭外灌木叢生,綠葉扶疏,牡丹殘苞搖搖欲墜,可以助人隱蔽。吳江、冷月潛伏叢中,和亭子保持距離。
一位“朋友”與蝴蝶谷主亭中相見。
“小荃說她想你了。”來者正是季夫人,“要不我下山的時候帶上你嘛,去看看她,也看看終南山。那邊風景秀麗,不比你這兒差?!?/p>
季夫人笑吟吟,蝴蝶谷主卻憂心忡忡:“我現在哪有這閑心?你也是心寬,他讓我把方向往你那邊帶,你不怕受連累?”
“有什么怕的?”季夫人云淡風輕,“我一沒做虧心事,二和你的夫君無冤無仇,要查盡管來查好了。我都說了,是柳興奴和童九家的蜜蜂傷人,對他派來的人是如此說,就算官差來了,我也是如此說。”
“你能這樣想就好。”蝴蝶谷主松了口氣,有些羞慚,“我還怕你以為我出賣你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