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候,他們從外面回來,順便把從炊事班抱走的冬瓜還回去。
炊事班門口,蔡班長放了個背簍子,里面放的那些冬瓜實在是慘不忍睹,不僅碎成了渣渣,還沾著土,不用想這就是他們接下來的伙食。
部隊不允許浪費糧食,這是鐵律。
“你們就作吧,你們九班這幾天那就是辣椒炒冬瓜,大蔥炒冬瓜,蘿卜燉冬瓜,啥時候把這糟蹋的冬瓜吃完,啥時候給你們換菜譜,趕緊走。”
胡楊在門外邊聽著,看了眼手里稀碎的冬瓜,再看看旁邊顧一野的完整好瓜,心里的負(fù)罪感陡然升高。
她也不想的,是冬瓜先動的手。
“愣在外面干什么呀,快進(jìn)來?!边@才剛走到門口,蔡班長就迎了出來,他對胡楊的喜愛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蔡班長,不好意思啊,又壞了一個?!?/p>
別人都有進(jìn)步,就她還止步不前。
“害,沒事,你這已經(jīng)比之前好多了,前不久那個瓜不是碎的連渣都沒有了嗎~”
“額,這個……”
她上次沒來,還以為蔡班長沒發(fā)現(xiàn)呢,原來他一直都知道啊。
顧一野放下冬瓜,站出來幫著胡楊說話,“蔡班長,她的那個瓜下次我自掏腰包給你補(bǔ)上,別告訴連長,不然又得挨罰了?!?/p>
“喲呵,你小子不錯嘛,還知道幫著說話,放心放心,小胡這孩子我看著喜歡,你不用說我也知道,去吧?!?/p>
“是?!?/p>
顧一野轉(zhuǎn)身要走,卻見胡楊一個箭步?jīng)_了上去,抱著蔡班長不撒手,看起來十分高興。
“謝謝班長,下次廚房要是忙,我來幫忙!”
“好好好!”蔡班長連聲應(yīng)下。
顧一野怕有來人看見,連忙將胡楊拽了下來,正色道:“站好,該走了,一會兒還有內(nèi)務(wù)呢。”
“哦~那走吧?!?/p>
顧一野送胡楊回女兵營房的路上,想起今天高粱手表的事,問她:“你是知道高粱手表的事嗎?”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高粱不是連長口中的那種人,手表他一直戴著,應(yīng)該很重視。”
顧一野點了點頭,細(xì)細(xì)一想,確實有蹊蹺,是他淺薄了。
“這件事我去找高粱問清楚,連長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如果真有隱情,會把表還給他的?!?/p>
“我知道?!?/p>
她是女兵,不能和男兵走的太近,去為高粱求情,恐怕也只會讓流言愈發(fā)多,今天顧一野拉她走是對的。
“你對高粱好像總是很上心……”
“嗯?還好吧,如果換作是你,我也一樣會擔(dān)心。”
顧一野看著胡楊沒有說話,他想說說他和高粱不一樣,可轉(zhuǎn)念一想,他們現(xiàn)在在部隊,就只是戰(zhàn)友,和高粱是沒什么不同。
兩人說著話,不知不覺走到了女兵營門口。
臨走前,胡楊依舊是那幾句話,“回去用熱水好好泡個腳,洗了身上的臟衣服,晾干了再穿,免得生病感冒。”
顧一野聽了許多遍,早已經(jīng)背在了心里,他從沒嫌煩,每次都只是默默點頭,然后轉(zhuǎn)身離開,回去重復(fù)做這些事,仿佛一切都已成為習(xí)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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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女兵營房里,女兵們大多已經(jīng)睡下,胡楊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久久難眠,感受到腿上的刺痛,她起身悄悄出去了。
坐在倉庫外面石桌前,胡楊挽起褲腿,借著月光,看清紅腫的膝蓋,有幾塊地方皮膚下面都發(fā)紫了,又癢又熱十分難受。
“胡楊?!?/p>
江南征打著光從倉庫出來,見胡楊坐在外面半天了,輕聲喚她。
胡楊見有人出來,連忙用手遮住膝蓋,問道:“這么晚了,你怎么還沒睡?”
江南征走過來,眨了眨眼睛,疑惑道:“這句話該我問你吧,剛才你出來我就醒了,見你半天沒回,出來看看。”
“沒什么事,就是躺著難受,出來坐會兒?!?/p>
胡楊用手輕輕揉著膝蓋,有些痛,不過好受了些。
“身體不舒服嗎?你明天還有訓(xùn)練呢,不睡怎么成?”
說著,江南征抬手摸了摸胡楊的額頭,是有些低熱。
放下手,江南征忍不住抱怨道:“你怎么生病了也不說,明天我去衛(wèi)生所給你拿些退燒藥回來,今晚太晚了,你要休息,走,跟我回去睡覺。”
“好好好,睡覺?!?/p>
胡楊拿江南征沒辦法,只能順著她的心意又再次躺回了床上,也不知又過了多久,她才真的睡下去。
第二日一大早,起床號角響起,胡楊掙扎著從床上起來,穿戴好衣服,急忙趕往操場。
今早是大會,秦漢勇在會上將上次從高粱手里沒收的手表鄭重地還了回去,那手表是他哥的遺物。
他哥是死在戰(zhàn)場上的,那是他唯一留給高粱的東西,亦是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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靶場
胡楊跪在地上,略顯吃力地托舉著槍身,定睛看著遠(yuǎn)處的靶子,只覺得眼前陣陣發(fā)黑,唇色越發(fā)的白,僅憑一絲毅力挺著。
顧一野站在胡楊身后,看不見她的臉,可看她搖晃的身形,總覺得不對勁。
他忍不住出聲問道:“胡楊,你怎么樣?還可以嗎?”
她仿佛沒聽見一般。
“胡楊!”
“我……”
胡楊沒有聽清誰在叫她,她正準(zhǔn)備回話,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記得了。
“胡楊!”
不知道是誰,一直在她耳邊叫她的名字,嘮嘮叨叨的實在煩人,就像高粱一樣。
等到胡楊再次醒來的時候,人已經(jīng)躺在床上了,不過看地方根本不是女兵營房,而是男兵營房!
她記得她該在靶場上練托舉的……
如此想著,她趕緊就從床上爬了起來,穿鞋正要出去時,高粱突然推門進(jìn)來,見她醒了,驚道:“躺下躺下,頭不暈了?”
“有點兒?!焙鷹罘鲋~頭,乖乖坐著沒動了。
“我們不應(yīng)該在靶場訓(xùn)練嗎?我怎么來了這里,這是你們男兵營房吧,不合適,我還是走吧?!?/p>
胡楊起身就要走,高粱無奈上前按住她的肩膀,道:“坐下,班長準(zhǔn)許的事,訓(xùn)練也不著急,高燒三十九度,再訓(xùn)練下去就該燒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