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幕戲啊,唱的是那王生啊,日日催促梅娘子與他老母回那杭州去,也唱那梅娘子發(fā)覺不妥跟著情郎,探知了些辛密。
那王生啊,知那官家楚小姐好看孔雀開屏,日日探人行蹤,終是得償所愿,送了小姐一副孔雀開屏圖,得了小姐芳心暗許。
是以,這王生啊,背棄昔日花魁娘子面前所立的誓言,甚至辱罵娘子下賤,偷偷丟棄了他們的孩兒,更是,燒死了她!
然后啊,火燒梅娘子第二日,可憐楚小姐,還被那王生蒙騙,拿了自家的體己銀兩給他。
殊不知,此王姓負心之人,一直捏造假的身世稱說自己名門后,更騙那楚小姐,把那親母作下人!
戲至此處,陳家人背心冷汗浸濕衣衫,王安旭更是面容可怖。
偏偏,戲折子依舊繼續(xù)咿咿呀呀成曲,唱那王家老母啊,終于得知孫兒死,偏袒兒子卻心愧,削發(fā)為尼出了家。
也唱那,王生奪了小姐心,一朝既為東床婿,亦是借畫討圣心,步步升了高官做。
更唱那,梅娘子身世苦,尸身被丟亂葬場,無人問也無人管,反與難尸被剝皮,成紙直往西域去。
還唱那,枉死之魂怨氣難消,勢要將此負心寡行之人,除之而后快!
……
一曲唱罷,幽怨兇狠之聲終于消散。莫說那戲中之人有懼有恐有悔有怒……就是那看客們,亦是心有余悸。
索性,戲完了,天亦晚了。
公孫戲班臺上已有班主謝幕告辭,看客眾亦是匆匆各自離家去,唯有被定身那幾位,動彈不得。
更有那王安旭王大人,明知明里暗里無數(shù)眼神看他,卻只能就這般看著,等著。
“今日這出好戲,不知幾位看得還滿意嗎。”巧笑嫣然的梅娘子緩緩而來,定身咒也便隨之解除。
她是鬼,不是人!
在座各位,都知道,幾乎是下意識都在往后退。
可隨即,陳楚慧神情恍惚,“戲里唱的,都是假的是不是,都是你這個女鬼弄出來騙人的是不是!”
“哈哈哈哈……”
她這笑聲暢快亦憐憫,陳家夫婦心中早已有了決斷,將女兒拉在身后護住。
“陳小姐,你還真是可笑?!比镄蛄耍f話也毫不客氣。她啊,如今有了底氣,自然誰都不怕!
“你瞧瞧,就為了這么個下賤東西,到現(xiàn)在你居然都還在懷疑我在騙你。”
那下賤的東西,如今還癱在座椅上呢。身上的衣裳,幾乎全被自己的汗水打濕了。
“她,你還認得嗎?”梅三娘笑著招手,將紫嫣喚了過來。
“??!”陳楚慧嚇得大叫,陳夫人趕緊將女兒抱在懷里,“不怕不怕啊……”
“老爺,夫人,表少爺,小姐。”
紫嫣依舊懂禮數(shù),乖乖與各位行禮,只是略過了王安旭。
她本已被封在了井里脫不得身,是三娘將她帶了來,看了這出戲,也終于明白,自己偷偷愛慕的是個什么樣的丑東西。
她身上的怨氣,如今已散了大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