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能相信就好。這件事要從很多年前追溯了。我爺爺曾經是大學教授,奶奶也是知識分子,但奶奶只有在家相夫教子。后來,奶奶也經歷了...”
左岸看了一眼佟易確保他能懂自己的意思。
可佟易沒有耐心聽這些贅述,他希望簡明扼要的進入主題。
“我并不想了解你的家庭背景。說重點好嗎!”佟易說話的語氣明顯表現(xiàn)出了不耐煩。
左岸坐直了身子,氣的撇起嘴,朝佟易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你不愿意聽就算了,我回去上課了。”
佟易拿她沒辦法,畢竟是自己有求于人,只好示弱。
“好好好,我聽。我盡量克制情緒。”
左岸撇了撇嘴繼續(xù)道:“我沒有見過奶奶,所有關于他們的事情都是爸爸告訴我的,這也是爸爸心里最深的傷疤。奶奶無法容忍莫須有的罪名,選擇自盡。而爺爺獨自擔下了養(yǎng)育爸爸的責任。后來,日子就這么平平淡淡的過了幾十年。在我大概7歲的時候吧,爺爺卻莫名失蹤,但據(jù)爸爸回憶,爺爺那時剛剛邁入60歲,身體硬朗。并且他為人勤懇善良,更沒有與誰結仇結怨,失蹤的著實離奇。于是,爸爸找遍了周邊省市的警察局,貼了上萬張尋人啟事,但依舊沒有任何爺爺?shù)南ⅰ0职挚倢ξ艺f,爺爺總有一天會回來,所以他把爺爺?shù)乃袞|西保存下來,就連搬家都原封不動的搬入新房子,盼望著爺爺回來那天能感受到家的溫暖?!?/p>
左岸看了一眼佟易,他沒有了剛才的焦躁,雖然口罩遮住了下半張臉,但是微皺的眉眼看得出他很專注。
佟易發(fā)現(xiàn)左岸注視的目光,側過臉眸子也瞥向她,兩人目光碰撞...
可能是作為演員的職業(yè)習慣,佟易盯著誰都像一副用情至深的深情目光。
倒把左岸看的有絲慌亂,不由咽了下口水繼續(xù)...
“我還記得,那是上小學五年級的時候,爸爸如常的去儲物間擦拭爺爺?shù)募揖吆臀锲贰T谝粋€小盒子里發(fā)現(xiàn)了一只之前沒見過的鋼筆,那支筆很特別,在筆帽的位置有一個極小的鏡子。爸爸拿著它在紙上試了試,竟然還能用。于是,他拿著筆去書房寫了些什么,過了幾分鐘,爸爸嚇得大叫一聲,等我和媽媽沖進去的時候,爸爸連同椅子一起倒在了地上,他面色鐵青,眼睛直愣愣的盯著桌上。那個場景把我媽和我嚇壞了,可后來問起爸爸發(fā)生了什么,他卻只字不提,只是把那支筆鎖了起來,不讓我和媽媽碰。”
左岸靜了下來,陷入思緒中。
佟易心急如焚又不敢表現(xiàn)出來,放慢語速小心翼翼的問:“然后呢?”
“再后來,就是我十六歲的暑假。一個特別無聊的下午,爸媽都在上班,我去翻爺爺?shù)臅?,想找些有歷史感的書打發(fā)時間,于是東翻西翻卻找到了被爸爸鎖上的筆盒。那個年齡對一切事物都是好奇,大人越反對的事情你越想試一試?!?/p>
左岸又看了看佟易,他以為佟易會給一個認同的反應,然而他并沒有。
“那個鎖是很老式的掛鎖,我在網上查了一下用發(fā)卡開鎖的方式,可能有開鎖天賦吧。沒捅多久,還真把鎖弄開了。那只鋼筆就靜靜的躺在盒子里。我拿起來研究了半天,倒也沒發(fā)現(xiàn)什么特別之處,只是覺得它質量真好,那么多年不動,灌上墨水竟然還可以用。我大起膽子隨意寫了幾個字,沒有任何變化。正巧手邊的暑假作業(yè)上有篇課文,我就像練字一樣把它抄了一遍,結果你猜怎么著?”左岸的問的突然,佟易緊張的搖了搖頭。
“那篇文章叫《祖父的園子》,我一下子真的進入了園子里,看到了作者課文中的畫面。但是里面的人好像都看不到我。怎么形容,就像我們做夢的時候,偶爾會以旁觀者的身分觀看夢里的畫面...那個場面把我嚇壞了,然后哭著往墻角躲。隨即,腦內的畫面也隨著我崩潰的情緒消失了,我從課文世界出來了?!?/p>
佟易一臉不可思議的側過臉直視左岸。
“什么意思?那個鋼筆能把人帶進描繪的世界?”
他的眉毛驚訝的扭成一團。
接著又立刻補充:“你的意思是,我那兩次看到你,也是進入了筆中的世界?是你把我寫進去的?”
左岸連忙擺手。
“不不不,我之前真的不認識你,我沒有騙你。你的進入我也很好奇,我甚至以為你也有類似的媒介可以進入那個奇怪的世界?!?/p>
“等等...”佟易需要縷一縷思緒,他做了個暫停的手勢。
想了片刻接著說:“你說了是以旁觀者的身份進入,可我之前在后臺看到你給別人拍照,說明你是參與了那個世界的?!?/p>
“嗯,那只是故事的一部分。十六歲的那次經歷把我嚇壞了,我把鋼筆放回了原來的位置,更不敢跟家人提起這件事。直到我再次打開它,那是一年前。當時我已經在某文學網站寫了幾年小說,有了不少粉絲,也算小有名氣吧。當時正值考研,而粉絲每天又在催更,為了兩者皆不放棄。我每天只睡四五個小時,最后實在是力不從心,分身乏術了。就在我實在是寫不出來的時候,突然冒出了個想法,想進我的小說世界看看。當天深夜,等我爸媽熟睡后,我去老地方拿出筆。果不其然,我真的進入了我的小說世界。小說里每個人物都是真真實實的,我當時甚至有些激動的想落淚,而且更讓我驚訝的是,小說里的世界并沒有停在我的完結處,它任然在進行著,并且我就像個沒人發(fā)現(xiàn)的背景板,不停的跳動在各個場景里,等我想要出來的時候,就被送了出來。并且故事里的時間和現(xiàn)實時間還不一樣,有時候我在那里待幾個小時,出來后發(fā)現(xiàn)才過來十分鐘,就像你只睡了十分鐘,卻總能做一個很長的夢,那個世界也不受時間維度來控制?!?/p>
“難怪,上次我從你家回到車里,發(fā)現(xiàn)時間對不上?!?/p>
“上一部小說我如同背景板一般的把故事看完,然后記錄了下來,結果被翻拍成劇,大獲好評,就是那部《時年一月》。然后,我就更加好奇,如果把自己當成主角,去經歷里面的故事是不是也可以?!?/p>
左岸為自己幼稚的行徑感到羞愧,聲音放低了幾分。
“哦,難怪我那兩次看到的你和現(xiàn)在的穿著不一樣,也就是說我看到的你都是小說里的角色??赡切﹫鼍霸趺茨芨F(xiàn)實中的一樣呢?讓我根本無法分清?!?/p>
“那是因為我把自己帶入了,為了我在里面體驗的真實感,寫出來的場景都是我經歷過,見過的。你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活動后臺嗎?”
佟易點頭。
“我第一部小說翻拍成劇,劇組在那里做過見面會,我的第一個采訪就是在那里做的,所以我在寫后臺的時候不由自主的想起來那個地方?!?/p>
“那天橋和小區(qū)呢?怎么連保安衣服的顏色都一模一樣啊,我后來去過,那不是你家?”
“那是我外婆家,從小外婆就很疼我,那個房子就像我的避風港,所以我把它想象成小說里的家?!?/p>
“原來那天我看到的是你外婆?!?/p>
佟易恍然大悟。
“你第二次進去不是做夢的狀態(tài)了嗎?”左岸也同樣是一臉好奇。
“不是,那天我在車里等我哥,然后就看到了天橋上的你,回到車里后本來沒有察覺問題,但是后來發(fā)現(xiàn)時間對不上,又看到我微信里并沒有添加你好友,也沒有轉賬記錄。所以我就跑到你家里,不,你外婆家里。發(fā)現(xiàn)那里的家裝陳設和之前的不一樣,而且我還問了老人家是不是家里有個女孩,她就把門關了。”佟易說完,嘆了一口氣。
“你怎么沒問我名字?”
左岸笑了一聲,這是佟易第一次見她笑,回憶起來兩人的見面無一例外都是一副緊張忐忑的表情。
“一看家里什么都不一樣,我已經以為自己產生幻覺了,哪有心思去問你的姓名?!辟∫椎谋砬閹е鴰追治?/p>
“神奇嗎?這個世界竟然有這種次元。不過你第一次進來我真的嚇死了,因為你不是我設定的人物,好巧不巧的當天又在簽名會看到了你,我整個人都傻掉了。”
左岸解釋完,如釋重負,仿佛壓在胸口的石頭被挪開了。
“何止傻掉,我以為自己瘋了。我當天在車上睡覺,被叫醒后,我以為自己做了夢,直到看到你。不過,你真是來給閨蜜要簽名的?”
“嗯,我閨蜜是你的粉絲,鐵粉。那天是去幫她要那個to簽的?!?/p>
佟易哦了一聲,表情有點暗淡了。
“那我以后還會莫名其妙的進入那個世界嗎?”
“我也不知道,你每次出現(xiàn)的都很突然,好像也沒有什么規(guī)律,甚至那天你跟隨我到我家,我努力讓意識回到現(xiàn)實世界,竟然沒有成功。我現(xiàn)在甚至有點害怕了,我覺得這不是什么好預兆,接下來會不會還有更多人闖進來?!?/p>
左岸嘆了口氣。
“這篇小說寫完我會暫停寫作的事情,可能以后也不會再碰這支筆了。
佟易抬頭看了看天,藍天白云,空氣都變得清新了。
雖然這件事他覺得很不可思議,可比這更重要的是,他是個健康人,他沒有失去那些他視為珍寶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