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個傷口,若是再靠近心臟一些,或者正中心臟……他不敢想,只是想想就覺得心痛得無以復加。
他會瘋的。
他一定會瘋的。
指尖落在傷口附近的胸膛上,不疼,卻有著極強烈的存在感,藍忘機低頭看,只看得見藍曦臣的發(fā)冠,柔順的青絲順著肩頭滑落,但不必親眼看見,藍忘機也猜得到藍曦臣此時必然是緊抿著唇,目光中盛滿了心疼,就像小時候他每一次受傷或者生病時那樣。
心中忽有異樣的酥麻感爬過,似有千言萬語就要沖破阻隔,最終出口的卻只有一句稱呼。
藍湛——藍忘機兄長……
藍曦臣陡然驚醒。
藍渙——藍曦臣忘機,我給你換藥。
藍湛——藍忘機……嗯。
藍曦臣本就習過醫(yī)術,再加上射日之征的經歷,換藥這些簡單的事情隨隨便便就能完成,可藍忘機卻覺得他此時分外莊重小心,像是在完成一件極為重要的大事,手上的動作也很輕,他幾乎沒有感覺到半分不適就已經結束了。
藍渙——藍曦臣忘機,今日在山上究竟是何等境況?
藍湛——藍忘機山上是一株烏羽玉修成的精怪,擅長迷惑人心,我……不小心吸入了它的毒煙,才被它刺中胸口。
藍渙——藍曦臣致幻?你……
藍曦臣沒敢問,藍忘機卻已經繼續(xù)說了。
藍湛——藍忘機吸入毒煙后,我看到了兄長,兄長不要我了……我知道,我給兄長添了很多麻煩,我不敢奢求兄長心無芥蒂、不怨不怪,但求兄長給忘機一個彌補的機會。
藍曦臣收拾東西的手早已停止動作,帶血的繃帶在他手指上落下點點紅痕。
藍渙——藍曦臣忘機,你沒有錯,我也不會怨怪你,或者因此對你心生芥蒂,更不會不要你……忘機,我是你兄長,只要我一日還是姑蘇藍氏的宗主,我和姑蘇藍氏都會是你的后盾,我活著,便不許任何人越過我去傷害你。
藍湛——藍忘機……兄長。
藍忘機不明白,他明明已經證明了他仍是兄長重視親近的弟弟,可為什么還是不知足、還是委屈?
那些細節(jié)處的發(fā)現(xiàn),他沒辦法問出口,就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矯情又無理取鬧。
兩人出了門,和門生弟子簡單用過一點年輕夫婦坐的飯食,留了銀子離開。
那次養(yǎng)傷期間,藍曦臣時常往靜室去,給他換藥,藍忘機一度以為他們已經又如同從前那般親密,可傷愈之后,卻仍是不改,就好像那段時日只是他鏡花水月的一場夢境。
或許兄長仍當他是重視的人,卻并非如當時所言不怨不怪。
藍忘機開始常去寒室,努力將自己所能做的事情都做得盡善盡美,可這并沒有什么成果。
他給藍曦臣講述自己的想法心情,藍曦臣便做足了傾聽的姿態(tài),卻不會提及他自己的事情,若他追問,藍曦臣也只說兩件不甚重要的,他事情做得好,藍曦臣偶爾也夸獎兩句……可藍曦臣性情如此,對待所有人全是這般態(tài)度,至于他夜獵帶回的各種新鮮玩意兒和年節(jié)禮物,藍曦臣也笑著收下,然后便不曾再見他拿出把玩。
藍忘機無比真切地感受到藍曦臣對他的疏遠,對藍曦臣來說,他不再是最親近重要的人,可藍曦臣仍是他最親近重要的人。
藍曦臣哪怕是只站在原地,他努力靠近就好了。
總有一天,他能回到從前的位置。
可終究沒能,他等到的是藍曦臣的再次疏遠,等到的是藍曦臣蓄謀已久的絕決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