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蒙山村王大爺家來了一個客人,此人叫孟超,當年上山下鄉(xiāng)時,孟超作為北京來的知識青年,下鄉(xiāng)到蒙山村接受貧下中農(nóng)再教育,王大爺當時是蒙山村的大隊書記,給了孟超很多照顧,后來,孟超回到北京后,參加了工作,因為忙,之后就沒有回來過,這一次他出差經(jīng)過這座城市,就想起來探望王大爺了。
王大爺對于孟超的到來很是高興,拉著他的手就不肯放開,嘮了一上午嗑后,王大爺就叫老伴炒了一大桌子好菜,去村頭買了一瓶好酒招待孟超,孟超忙擺手道:“老哥,我的胃口不好,已經(jīng)十幾年沒有沾過一滴酒了!”王大爺一聽,又對老伴說:“去把咱家釀的小米酒拿出來!”見孟超還要推辭,王大爺說:“這小米酒不傷人,咱們這里婦女坐月子還喝這種酒呢,養(yǎng)人!”
說話間,王大娘已經(jīng)將一壇米酒端了出來,孟超一打眼,眼睛就直了,他起身接過壇子,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打量起來,王大爺見狀忙說:“一個破壇子有什么可看的,菜涼了,我們喝酒吧!”
孟超卻沒有接王大爺?shù)脑挷?,他問:“老哥,你這個壇子是怎么來的?”王大爺說:“這是我爹傳給我的,有些年頭了,怎么了?”孟超又端詳了一會,說:“說不定,這還是一個寶貝呢!”王大爺笑了起來,說:“這物件在咱們農(nóng)村隨處可見,你就不要忽悠我玩了!”孟超向上推了推眼鏡,正色說:“我不是忽悠你,是這樣,我在北京有一個朋友,是搞收藏的,家里有很多瓷器,其中有一件和你的這個一模一樣,我朋友說,這是元青花,能值這個數(shù)!”孟超伸出五個手指,讓王大爺猜,王大爺說:“五百元?”孟超搖了搖頭,王大爺又猜:“五千元?”孟超又搖了搖頭,王大爺激動地站了起來,說:“難不成,是五萬元?”孟超笑了笑,說:“你老是不敢大膽猜,是五百萬元!”王大爺聽到這個數(shù)字,腦子中先是出現(xiàn)了一個五,接著出現(xiàn)了一長串零,他大大張開的嘴巴很久都沒有合上。
孟超再次看了看那個壇子,說:“我還不能百分百確定這就是那種元青花,畢竟咱也不是搞收藏的!”他想了想,說:“這樣吧,老哥,這個壇子你好好保藏起來,待我辦完了事回到北京,我把那位朋友請來,讓他給你鑒定一下!”
那頓很豐盛的午飯,王大爺吃到嘴里卻味同嚼蠟,那一長串零老是在他的腦子中亂竄。
孟超走后,王大爺小心翼翼地將壇子里邊的小米酒倒了出來,然后洗涮干凈,又用毛巾擦干,再用一床老兩口平日都不舍得蓋的毛毯包裹的嚴嚴實實,要找一個穩(wěn)妥的地方保存起來。
王大爺看了看屋子,覺得臥室里邊的大衣櫥頂部比較安全,就踩著凳子,很小心的將壇子放在了上面,過了一會,王大爺又覺得那里并不保險,因為家中的大黃貓經(jīng)常竄上竄下,說不定就會將壇子碰下來摔碎,這么一想,王大爺趕緊將壇子取了下來,滿屋瞧了半天,又把壇子放進了客廳正面的電視柜內(nèi)。
誰知剛過了不到五分鐘,王大爺又把壇子取了出來,因為他想起自己的兩個不懂事的孫子常常在家玩藏貓貓,說不定什么時候就藏進電視柜內(nèi),這樣,壇子就不保險了。
王大爺最后覺得哪里都不保險,只好將老伴攆到另一間房子睡,自己則摟著壇子睡。那一夜,王大爺幾十年來第一次失眠了。
半個月后,王大爺終于等到了孟超和他的收藏家朋友,此時,孟超驚訝地看到,王大爺原先富態(tài)的臉龐已經(jīng)癟了下去,眼圈也是黑黑的,身體也很虛弱,好像來陣風就能把他刮走似的,像是老了十幾歲,孟超忙問:“老哥,你怎么了?病了嗎?”王大爺只是苦笑笑,卻沒有說話。
王大爺小心翼翼地將壇子捧了出來,收藏家接過來,仔細的看了一遍,說:“贗品!”孟超說:“假的?我怎么覺得它和你們家的那件一模一樣?”收藏家說:“這元青花在青花瓷中最為珍貴,存世量絕對不超過500件,可以說價值連城,在利益的驅使下,一些人就開始仿制元青花?!笔詹丶遗闹种械膲樱f:“這一件就是民國時期仿制的,價格不會超過兩百元!”
按說專家這么一說,王大爺應該很失望才對,但是不知怎么回事,王大爺并沒有這種感覺,反而長出了一口氣。
是夜,王大娘聽見王大爺半個月來第一次鼾聲如雷,那眼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