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骯臟之地合該埋于光鮮亮麗
林牧越走越偏,拐進(jìn)一個小巷子后就再也看不見其余人影了。他手里鬼氣逐漸聚集,凝成了一個帶黑穗的木質(zhì)令牌,令牌上只簡單刻了一個“市”字。下一瞬,林牧向前一步,身周浮現(xiàn)出跨越空間的漣漪,原本清冷的小巷赫然變成了詭異熱鬧的集市。
同時,林牧身上披上了一件黑色斗篷,臉上也戴上了白面面具,整個人都被罩了起來,和集市上的行人保持了一致,融為了一體。
這里是黑市,據(jù)說是很久以前一個人族和妖族的混血創(chuàng)辦的,起初只供人、妖兩族私下通貨,到現(xiàn)在各個種族都加了進(jìn)來,在這里用著統(tǒng)一的黑色斗篷和白面面具遮住容貌和衣著,肆意罔顧著世間的條例法令,進(jìn)行著各種各樣的交易。
黑市外圍是各種臨時的小攤位,最后買到的東西是真是假、是好是壞,就全憑眼光和運(yùn)氣了。再往里的大多都有著固定的商鋪,質(zhì)量有保障,所以價格也偏高。店主的斗篷在平日里與常人無異,但若店主想要表明自己的身份,黑色的斗篷就會鍍上金色的紋理。
景安鎮(zhèn)只是個遠(yuǎn)離江湖,也遠(yuǎn)離朝堂的小鎮(zhèn)。這樣的地方最是藏不住什么東西,卻也往往藏著最大的秘密。江湖聚集,朝堂虎視。天下之大,又有哪方地界真的能脫離世俗人心呢。若非是鬼市之主護(hù)著,沒人敢在這里造次,這么個小破鎮(zhèn)怕是早就烏煙瘴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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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牧在這里有著一個兩層樓的店鋪,當(dāng)然,連同現(xiàn)在看店的鬼都是向閻王白嫖的。他干過殺人放火的事不少,搜刮來的東西就都丟到店里去賣,他也不管經(jīng)營,只管收錢,妥妥的甩手掌柜。
白夜完全是個閑不住的,自閉到一半就跑了出來,不過這次沒化形,而是直接在林牧的識海里問他:“怎么突然到黑市來了?也沒到收錢的時候啊,而且你不是嫌麻煩,收錢也不來黑市收嗎?”
進(jìn)入黑市有兩種方式,一是從景安鎮(zhèn)進(jìn)入,二是憑借景安鎮(zhèn)的一樣物件進(jìn)入,總之怎么都繞不開景安鎮(zhèn)和黑市的木質(zhì)令牌。不過離開要簡單很多,只要有令牌,打哪來的就能回到哪……的附近去。
林牧一邊往店里走一邊在識海里回他:“這不是老把重陽弄丟嘛,我去店里找張追蹤符,編手繩里給他戴上??偸亲尠⒓t來傳話也容易被那些正道們發(fā)現(xiàn)不是么,多麻煩?!?/p>
白夜:“那你直接畫一張不就好了?”
林牧:“那你會編手繩嗎?”
白夜:“?不會。”
林牧:“巧了,我也不會,但我知道店里有現(xiàn)成的?!?/p>
白夜:“……”
“那你確定它還沒有被買走嗎?”
“不確定啊,所以如果店里沒有的話,”林牧說著嘆了一口氣,滿臉憐愛接著說道:“就要辛苦你和小紅來編了。”
白夜:“?。。 ?/p>
“我不會!別交給我!讓紅蓮去編,她是女的,生前肯定學(xué)過!”
紅蓮:“……”
為什么她都沒出場,這事還能落到她頭上?這合理嗎?這不合理!主要是她本來就沒學(xué)精,幾百年都過去了她要是還會,那才是有鬼了吧?。颗?,不對,本來就有鬼,她自己現(xiàn)在也是鬼。
好在含追蹤符的手繩并不算什么稀罕物,林牧很快就取了手繩回到了來時的小破巷子里,斗篷和面具也都收了回去。
天色已經(jīng)顯黑了,夕陽半掛在地平線上時總是顯得離人很近,橘色的暖光灑在靜謐破敗的巷子里,平白添了幾分歷史滾滾而去的恢弘之氣,似乎這里也曾是個輝煌過的地方,只可惜眼下,這兒也不過是個無人問津的鄙陋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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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林牧慢悠悠地走回自己包下的客棧時,太陽已經(jīng)徹底躍出了地平線,客棧門前掛起了燈籠。
林牧早就打聽好了,今天是景安鎮(zhèn)的三燈會,相傳是上千年前當(dāng)?shù)氐哪硞€統(tǒng)治者為向一位愛燈的美人告白,廣集天下燈燭,這才多了這么個節(jié)日。景安鎮(zhèn)的三燈會要比上元節(jié)還要繁華,也在團(tuán)圓之余,多了互表心意的習(xí)俗。
大街小巷里早早就掛上了各式各樣的燈籠,動物的、植物的、流云日月的、千奇百怪的……什么模樣的都有,不過還要一個時辰后才會點(diǎn)亮。這一個時辰,是留給人們裝扮打點(diǎn)自己的。
林牧上了樓,打算把自己也鼓搗鼓搗,還沒進(jìn)門呢,就聽見了門口傳來的一陣腳步聲。
為首的赫然是黑著張臉的重陽,而后依次是江秋瑩,南宮景和楚云琛。林牧心情不錯,故意在樓上嘲他:“喲!重陽,玩夠回來啦!”——此時的重陽,明顯是神志已經(jīng)回歸到二十歲了。
白天的時候,從江秋瑩回答他說要在此地休整一晚,林牧就知道,晚上重陽肯定會領(lǐng)著他們來這家客棧。因?yàn)槿裏魰木壒?,其他客棧早就住滿了,只有林牧包下的這個客棧還寬寬敞敞的,而重陽又肯定不會愿意委屈自己,所以不管怎么他們都會在此重聚。
前臺的老板抬頭詢問了一下林牧的意思,林牧就在樓上沖他一招手:“自己人,麻煩再給三位收拾三間房。”
“哎!”老板應(yīng)了一聲,不等他再吩咐,店小二已經(jīng)把手里的毛巾往肩上一搭,朗聲道:“三位樓上請!”
為什么是“三位”?因?yàn)橹仃栆呀?jīng)“噔噔噔”上樓找林牧算賬去了。
林牧轉(zhuǎn)身進(jìn)門前,繼續(xù)嘲笑重陽之余,還不忘喊了一句:“小二,記得給我們送飯啊,老規(guī)矩就行!”
另一位店小二應(yīng)了聲,往后廚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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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進(jìn)門,林牧神色就收斂了不少,在門框上貼好隔音的符咒后,隨手將手繩丟給了重陽。
重陽接過:“這是什么?”
林牧:“追蹤符加通訊符,省的以后紅蓮來回傳話了?!?/p>
好歹是朝夕相處了九年的人,哪怕時常兩看生厭,此時重陽還是一下子就明白了林牧的未盡之言,他沉默一瞬,這才問他:“你不打算讓紅蓮繼續(xù)跟著我了?”
林牧卻只是看著他,沒有回話,兩人相顧無言。這樣的情景漸漸與下午時兩人的無聲對峙重合,重陽這才真正反應(yīng)過來林牧話中的含義。
“你這是真打算讓我跟著他們走?就是因?yàn)檫@個你那時才同意讓我跟著他們逛了一下午?”
“萬一有用呢。”
林牧這句話說的很輕,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語一樣。
重陽本來早就死了,死了八年了,是林牧求得閻王去改了生死簿,給了他二十年的壽命,只不過不同于尋常人,重陽是從二十歲倒著往回長。
——突兀的接受種種常識,從冰冷睿智而來,向懵懂無知而去。
那時候林牧還小,剛剛過了八歲的生辰,地府的眾鬼們不靠譜,是重陽在照顧著林牧,可現(xiàn)在林牧還沒來得及及冠,重陽就在地府和林牧養(yǎng)的厲鬼的陰氣影響下,提前到了六歲的模樣。
重陽的情況終究和林牧不一樣,重陽是純純粹粹的人類,是人類的血肉之軀,是會受到陰氣怨念影響的。
可,不是都說修仙能綿延壽命嗎?萬一有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