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敲在琉璃瓦上,像無數(shù)把碎玉撒向瑤華宮的青磚地。慕容梓玥盯著銅鏡中蒼白的影子,任由莘云將丹蔻涂在冰涼的指尖。鏡中人眼角泛著病態(tài)的潮紅,那是連胭脂都蓋不住的咳血之癥。
"娘娘該喝藥了。"蘇振捧著藥碗立在珠簾外,玄色官服被雪浸濕半邊。自那日夾竹桃事件后,他請脈的次數(shù)愈發(fā)頻繁,袖口總沾著可疑的墨漬。
慕容梓玥剛要伸手,忽聽得宮道上一片喧嘩。十二個太監(jiān)抬著纏滿紅綢的紫檀木箱魚貫而入,領(lǐng)頭嬤嬤笑得滿臉褶子:"恭喜娘娘,玉妃娘娘遇喜,陛下賞六宮紅綢三日——"
藥碗應(yīng)聲而碎。
莘云慌忙去撿瓷片,卻被慕容梓玥按住。殷紅血珠從掌心滲出,沿著腕骨滑進(jìn)翡翠鐲子,在春水般的翠色里洇開一朵紅梅。"本宮記得庫里還有匹蜀錦,"她聽見自己平靜得可怕的聲音,"拿去給玉妃裁件新衣。"
"娘娘不可!"蘇振突然跪地,"那匹料子浸過藏紅花......"
話音未落,明黃龍紋已踏碎滿地殘陽。冷燁宸掐著慕容梓玥的下頜將她按在妝臺上,金步搖硌進(jìn)蝴蝶骨,疼得她眼前發(fā)黑。"你就這般容不得媚兒?"他眼底翻涌著慕容梓玥看不懂的情緒,"連未出世的孩子都要算計?"
蘇媚兒倚在門邊撫著小腹,石榴紅裙擺下隱約露出綴著東珠的繡鞋。那是南詔貢品,去年慕容梓玥生辰時求而不得的珍寶。
"陛下莫要動怒,"她捏著染血的帕子輕泣,"許是臣妾不該留著這孩兒......"
"你敢!"冷燁宸猛地甩開慕容梓玥,轉(zhuǎn)身時玉佩穗子掃過她滲血的手心,"傳朕旨意,皇后德行有虧,即日起禁足瑤華宮,無詔不得出!"
慕容梓玥望著鴛鴦錦帳上晃動的光影,那是宮人們在拆她親手繡的百子千孫帳。三更時分,蘇振翻窗進(jìn)來,帶來父親下獄的消息。
"相爺在早朝時觸柱死諫,"他往她流血的手心涂金瘡藥,"說玉妃腹中龍?zhí)ゲ蛔銉稍?,可陛下上月都在南?.....
話被驟然而至的腳步聲打斷。冷燁宸拎著染血的馬鞭立在月洞門前,身后跟著瑟瑟發(fā)抖的莘云。慕容梓玥突然發(fā)現(xiàn),他腰間換上了蘇媚兒繡的并蒂蓮香囊。
"把這婢女拖去慎刑司。"他指著案上半幅未繡完的龍紋襁褓,"皇后私制皇子衣物,意圖巫蠱——"
"冷燁宸!"慕容梓玥第一次喚他全名,"你要我的命,拿去便是。"她扯開衣襟露出心口疤痕,那是五年前為他擋箭留下的,"何苦作踐真心待你之人?"
帝王眼中閃過剎那刺痛,卻在看到蘇媚兒提著食盒出現(xiàn)時化作更深的暴戾。鴆酒潑濕慕容梓玥的裙裾時,蘇振突然撲上來搶飲半杯,當(dāng)即嘔出大口黑血。
"微臣...斗膽..."他攥著從太醫(yī)院偷來的脈案咽了氣,紙頁上"滑脈虛浮"四個字被血浸透。慕容梓玥抱起漸冷的尸身,突然低低笑出聲。
原來有些真心,縱使捧到眼前也是看不見的。就像她始終沒告訴他,那日火海中救他出來的姑娘,右肩同樣有朵梅形胎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