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樓下好像有人在喊粗鄙之語……？”

是錯覺吧……

白小飛揉了揉耳朵，打起十二分的警惕繼續(xù)往前走。

在他昏過去的時候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是有人上來過嗎？還是說那個畜生制造出來的尸兄自相殘殺……不，脖子上的斷口不太像 ，應(yīng)該是有東西上來過了……

他身后的不遠(yuǎn)處，那兩具長頸尸兄的尸體倒在地上，脖子像是被什么東西一擊弄斷了，掉了一地的鋼鐵碎屑。

……只是不知道那個家伙到底在研究什么，尸兄的脖子怎么變得鋼鐵化了。

“穿上?！?/p>

龍右回到房間，把手里拎著的衣物鞋子扔到床邊，背對著床席地而坐。

蘇玉聽見腳步聲自覺地用被子把自己捂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只露出一只手迅速把床邊的衣物拿進(jìn)被子里，隨后整個人鉆進(jìn)被子里響起了窸窸窣窣的穿衣聲。

“咳咳?！?/p>

穿上衣服之后總算是覺得自在了不少，蘇玉掀開被子下床，兩只腳套上襪子順勢踩進(jìn)床邊的黑色短幫靴里，彎下腰去把鞋帶綁好。

“你可以轉(zhuǎn)過來了，我穿好了?！?/p>

站起來試探著走了兩步，這兩天習(xí)慣了兔身時四肢著地跳著走，猛的一恢復(fù)人身倒還真不太習(xí)慣。

“……的確合身?！?/p>

龍右依言轉(zhuǎn)過身來，起身上下打量一番蘇玉身上的穿著滿意地輕輕頷首。

“你的穿衣品味挺不錯的?！?/p>

蘇玉順著他的目光低下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穿著的白色衛(wèi)衣和黑色的運(yùn)動褲，贊賞地點了點頭。

雖然不知道龍右是怎么知道他的衣物尺碼的……不過這顯然還不錯，看來他在古代的審美眼光也還算是可以，不像他在小說里看到的那些紈绔公子那樣，對一些死亡配色情有獨鐘。

“這是自然。不過……我怎不知我體內(nèi)的不死血還有如此奇異的效用？竟能使一只兔子化成人形。”

龍右朝他走近幾步，身軀擋住了頭頂?shù)臒艄猓瑸⑾碌年幱皫缀鯇⑺麄€人完全籠罩住了。

好家伙！之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他有這么高，這起碼得上一米八了吧！……可能是因為穿上人類的衣服看起來不顯個子反倒顯瘦弱的原因吧，第一眼總是能把他看矮不少。

蘇玉不合時宜地想著，忽然感覺身邊氣氛不太對，抬起頭來才發(fā)現(xiàn)龍右正垂眸靜靜等待著他回答剛剛的問句，盯著他看的目光越來越危險。

“呃……”

蘇玉頓時感覺不太妙。這位剛剛說了什么來著……？哦，對，好像是在問他為什么他的血會讓他變成人形來著……

“我本來就是個人類，所以不能說是‘化成’人類，應(yīng)該是‘恢復(fù)’人身才對?！?/p>

“哦？這么說來……”

龍右聽罷，眼中浮現(xiàn)出一絲殺意，他低下頭去五指掐上對方的下顎，慢慢施力迫使對方一點一點偏過頭去，露出雪白的脖頸。

“你是故意出現(xiàn)在我的棺槨當(dāng)中了？”

糟糕……！

蘇玉聽著對方語調(diào)輕柔卻暗含著殺意的問話，渾身一顫，本想用力搖頭，但龍右掐他下顎掐得實在太狠了，鋒利的指甲就抵在他的臉上，他稍稍一動皮膚估計就能被劃出一道血痕。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別這樣掐著我，在你面前我跑不了的。我會告訴你一切?！?/p>

是要就這樣死掉？還是把這個聽起來絕對很玄幻的事情經(jīng)過從頭到尾講一遍爭取活命？

權(quán)衡片刻，蘇玉選擇第二個選項。

龍右倒是很痛快地放開了手，蘇玉輕輕碰了碰自己被掐出了紅痕一碰就疼的可憐的下顎，長嘆了口氣，開始講述自己這個玄幻的經(jīng)歷。

蘇玉的上輩子——也就是前生，只是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類工薪族，明天朝九晚五地上班打卡，有時看公司里不忙也會見縫插針地摸魚偷懶，業(yè)績不上不下，年終獎也不多不少，為了有朝一日能在寸土寸金的大城市里買上一套房子這個卑微的夢想，每一天都在給老板辛勤地打工。

然后忽然在某一天……一切都發(fā)生了改變。

是月底，辛勞了一個月，眼看著就要過節(jié)了，他到銀行取了點錢打斷上街去吃好吃的犒勞一下自己。結(jié)果好巧不巧地在大街上被一個素不相識的人用刀子捅死了。

他還記得那個人的兜帽拉得很低，擦肩而過的時候，突然從身體里傳來一陣冰涼，整個人甚至都來不及反應(yīng)……就那樣直直地倒了下去，沒有疼痛，耳朵里全是過往行人的驚叫聲，感受著不斷有溫?zé)岬囊后w從身體里面涌出來，困意也漸漸上涌……在睡過去的最后一刻，他才遲遲地反應(yīng)過來，原來他被人捅了一刀。

他本以為他會死，甚至連去地府排號等著投胎的心理準(zhǔn)備都做好了……誰知居然被上天垂憐，再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已經(jīng)變成了一只兔子待在龍右的棺材里了，伴隨著被死前被刺中了心臟的痛楚雖遲但到。

“哈，你可以這么去想：也許是老天看我死的實在是太無辜了，一時起了憐憫之心，送了我重活一世的機(jī)會。”

說完了自己的經(jīng)歷，蘇玉低下頭自嘲地笑了笑。

龍右靜靜聽完眼前人以十分平靜的語調(diào)講述完自己的經(jīng)歷，眸里的殺意消散去，只不解地望著蘇玉的眼，那雙黑色的眼里沒有任何情緒存在，平靜的仿佛一潭湖水。

他感到很奇怪——平白無故地被人殺死，復(fù)活之后難道就不覺得怨恨么？

龍右也的確這樣問了。

“……你不怨恨么？”

“怨恨不怨恨的……我其實已經(jīng)放下了?！?/p>

出乎意料的，蘇玉搖了搖頭，朝他攤開雙手，一副“我早已不在意”的模樣。

“我當(dāng)時一沒看見那個人的臉，二不知道他姓誰名誰……就算是怨恨著，活過來以后一心念著要找他去報仇，結(jié)果又能怎么樣呢？且不說有沒有機(jī)會找得到他，就算是找到了，可對方人也已經(jīng)死了，不還是一場空？難道要最后怨恨到瘋魔了去殺不相干的人泄憤不成？”

唉……真要怨恨其實也只能怨恨自己那日實在是倒霉透頂。

蘇玉嘆了口氣，再度開口：“而且我也已經(jīng)想開了……怨恨也是一生，開心快樂也是一生；我現(xiàn)在更愿意開心快樂地把這重活的一生過好，無論平淡普通，還是榮華富貴……僅此而已。”

無論貧窮還是富有……只要還能夠活著，就已經(jīng)是最大的幸運(yùn)。

“你……”

龍右遲疑著開口，卻又不知道要說些什么。

他實在是不理解蘇玉為什么會這樣想。

為何不讓他人也嘗嘗自己所受到的痛苦？為何不讓他人也感受一番自己所遭遇的不公？

為何……要選擇放下，放過那些人呢？

龍右深深凝視著蘇玉的眼，不甘心地想要從里面看出一些掩藏在平靜之下的瘋狂，但最終什么也沒有看到。

他期間數(shù)次想要開口質(zhì)問，但看見蘇玉絲毫不在意的模樣，最終卻什么也說不出來了。

“咳咳。我們換個話題吧，這個話題太沉重了?！?/p>

兩人相顧無言，最后是蘇玉先開口打破了這長久的沉默。

即便是剛剛自揭了傷疤……現(xiàn)在說話卻帶著沒心沒肺的頑皮語氣，一掃先前的沉重與頹喪。

“……雖然不知道你千年之前是因為什么而死的，不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千年以后了，仇人或故人都已然化作了一捧黃土……你再執(zhí)著著恨下去也沒有用，只是在用別人的錯誤不斷地懲罰著自己罷了。”

蘇玉看著龍右絲毫沒有因為自己想要岔開話題而放棄鉆牛角尖的跡象，眸色反而還變得十分晦暗不明，就像是蟄藏在平靜無波的水面之下涌動的暗流一樣，頗有一種暴風(fēng)雨前的寧靜的感覺。

……呼。這人怎么這樣啊，比他大了一千多歲，為什么卻像個小孩子一樣喜歡鉆牛角尖……

蘇玉無奈地上前擁抱住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情緒波動越來越大的龍右，一邊放柔了嗓音輕聲細(xì)語地勸著，一邊輕輕地拍著對方的背，像母親安慰小孩子那樣哄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