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艱難的從草叢中跪起,一把抹掉了臉上的泥土,吐了口泥巴趕緊轉(zhuǎn)過身來。
他顫抖著看向后方,每逢至暗之時,火焰的光芒最為璀璨奪目,刺破蒼穹。
那輛燃燒的只能隱約看到黑色輪廓的生命之舟,現(xiàn)在已是英雄的魂冢。
他不斷的用手擦拭著眼眶,卻無法趕上眼淚的流淌。
青年隨即失魂落魄的站起。
跌跌撞撞的就要往前遠(yuǎn)離。
他聽見了什么聲音,再次轉(zhuǎn)頭看去,期待著奇跡發(fā)生。
只見那翻滾的火浪之中,一個巨大的黑影踱步而出,向他奔來!
他一愣神的功夫,黑影已經(jīng)瞬間跨過二十多米距離奔襲到近前十米處,恐怖的速度壓榨著空氣,產(chǎn)生沉悶的爆破之聲。
是狼狽不堪的血屠夫,它渾身漆黑,頭上的毛發(fā)都已如木炭,可是速度不但不減,反而更加迅猛。
青年趕緊轉(zhuǎn)身,倉促的又一次使用異能,早就超水平發(fā)揮的他再也無力噴射,向前彈起一米再次摔倒在地。
他艱難的轉(zhuǎn)身坐起,看著已到眼前的血屠夫抬起雙手,本能的護(hù)住頭顱。
青年已經(jīng)做好了死亡的準(zhǔn)備,卻從手臂的縫隙間發(fā)現(xiàn)血屠夫好似停止了行動。
他自嘲一笑,原來人死之前果然會產(chǎn)生時間變慢的錯覺,以便回憶一生。
他感覺好似有傳說中的跑馬燈即將在眼前亮起,不知道蔡醫(yī)生臨死前的回憶,是否會和自己一般痛苦……
青年已經(jīng)徹底放棄,準(zhǔn)備心平氣和的觀看最后人生總結(jié)。
一個身影突兀的從他后方奔至,越過他,帶起一陣勁風(fēng),毫不停留地奔襲向那一切血腥殘暴的源頭!
青年呆呆的看著那瘦削高大的身影一個飛膝正中血屠夫停滯的下顎,竟將它生生從地上擊飛到空中!
青年錯愕的看著這道將他從死神手中搶奪下來的背影下墜至地面,高挑,挺拔,堅毅。
黑色的風(fēng)衣在青年面前翩翩飛舞,獵獵作響。
那不可一世的吞噬系異種T-54血屠夫,竟然一擊之下升至空中,再也無法做出絲毫反應(yīng)。
只見那瘦高男子毫無停滯,左手鬼魅般從右邊腋下拔出一把銀色沖鋒槍,對著空中失重的血屠夫扣動了扳機(jī)。
“噗噗噗”的脆響傳來,血屠夫強大的肉體竟讓子彈群僅是鑲嵌進(jìn)肌肉之中,未能造成更進(jìn)一步的傷害。
血屠夫若只是普通的異種,僅僅擁有稍強的體魄和戰(zhàn)斗本能,那它也不會登上異種吞噬系榜單。
它的異能,吞噬物種內(nèi)臟,可以極快的增加自身恢復(fù)力。隨著吞噬的能量增多,短時間內(nèi)會不斷加強自身各項數(shù)值。
青年明顯感覺到此刻的血屠夫和之前在東郊舊廠相比,竟龐大了不止一倍!
杜仲遷并未驚訝子彈無效,眼神空洞,似乎一切行為都僅出自他的本能。
他一個彈夾射擊完畢,雖無法造成過多傷害,但是血屠夫卻被強力的沖擊力再一次滯留空中。
杜仲遷毫不停留將槍插回快步迫近,他這次現(xiàn)身沒有戴上兜帽,中長的碎發(fā)迎風(fēng)飄蕩,瘦削深刻的五官帶著毫無人性的空洞,仿佛此刻他比異種更加冷漠。
只見他右手從左肋摸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單腿起跳高高躍起。
上升途中他右手饒至身后在空中畫出一道奪目的半月狠狠的扎到血屠夫胸膛!
一人一異種在空中接觸,血屠夫剛要下墜的趨勢再次消失,被杜仲遷頂著繼續(xù)向后方飛去。
青年目瞪口呆看著杜仲遷和血屠夫在空中狠狠墜向地面,空中的杜仲遷竟然宛如一頭更加嗜血的兇獸,騎在血屠夫粗大的腰腹之上,反手拿著那把光亮的匕首一次次的捅向血屠夫左胸同一處位置……
在空中十來次毫無克制的猛戳,竟然硬生生鑿穿了血屠夫厚實的胸膛!
他們落地,血屠夫成了杜仲遷最好的著陸墊,一路的沙塵飛舞,宛如隕石墜落,柏油馬路竟然形成了近五米長的龜裂痕跡。
血屠夫至此未曾動彈,隨著它的心臟被捅破,血柱瞬間從胸口和猙獰的嘴角處噴射而起。
杜仲遷竟然還未收手,仿佛不知道停歇,他右手本能的將匕首插回左肋口袋,同時從血屠夫腰腹上站起向前一步,任憑骯臟的鮮血沖擊著身軀,他左手從腰間再次取出另外一把銀色沖鋒槍,冷漠的瞄準(zhǔn)無法行動的血屠夫眼部,扣動了扳機(jī),子彈霎那間宣泄而下!
青年看到這一系列流暢絲滑毫無停滯的單方面屠戮,心中一股怨氣終于得到釋放,雙腿撲騰一下跪在地上,崩潰痛哭,無止無盡。
子彈在血屠夫眼眶匯集,頃刻間破壞了它的眼球,它的大腦,子彈雖未擊穿它的頭蓋骨,卻在它顱內(nèi)瘋狂亂串,絞碎著它所有神經(jīng)和絕望的思緒。
遠(yuǎn)處的救護(hù)車廢墟后面,一道猥瑣的黑影,未敢發(fā)出任何聲響,拔地而起直沖天際瞬間遠(yuǎn)遁。
此刻杜仲遷終于眼神凝聚,抬頭看了那夜空中亡命飛馳的黑影一眼,辨認(rèn)出是普通的命名為哨兵的飛行異種,便不再理會,低頭沉默觀察著腳下血屠夫的情況,確認(rèn)它早已在某一次攻擊中死去。
杜仲遷低頭看看自己滿身血污,轉(zhuǎn)過身來看向地上的青年,走了過去一把將他扶起。
“節(jié)哀?!倍胖龠w開口。
青年愣愣,點點頭。
“需要扶你過去嗎。”
“不……不用,我可以的?!鼻嗄贽D(zhuǎn)身,看到身后不知何時密密麻麻舉槍戒備著的秩序司成員,第一次為自己是人類一員而莫名振奮。
秩序司執(zhí)法隊比杜仲遷稍晚到達(dá),可到達(dá)的時候正是杜仲遷馳援青年千鈞一發(fā)的一瞬,那在所有人都覺得無力回天的形勢下義無反顧在夜空中奔襲向危險的身影,讓所有人都畢生難忘。
他們看著向自己等人走來宛如血人的杜仲遷和跟在他身后的青年,站的筆直。
他們神情亢奮,軍旅之人,最為崇尚英雄。
可同時他們不得不直面深深的無力感。
在這個絕望的時代,面對那些異種讓人頹然的強大,若沒有這種超越世俗的力量,自己僅憑每日操練到嘔吐的亡命付出,身邊這些情同手足的戰(zhàn)友,身后那些在絕望中掙扎的百姓,最終都還是可能倒在面前,自己連拼命的資格都沒有。
杜仲遷走向戰(zhàn)斗小組的專屬越野車,越野車駕駛室下來一位自命者研究委員會的一線情報人員,只見他熟練的從車上拿下一條白色浴巾,遞給杜仲遷擦拭血跡。
杜仲遷磨掉了臉上的血跡,將浴巾遞回準(zhǔn)備上車,他看了看不遠(yuǎn)處的秩序司眾人,看到他們雖未戰(zhàn)斗卻彌漫著一種頹然的氣息,皺了皺眉。轉(zhuǎn)頭示意青年先上車,隨后他向眾人走去。
眾人看著杜仲遷浴血而來,每一步都在身后地上留下了異種猙獰的血液。
王偉趕緊向前一步,舉手敬禮:“杜長官!有何指示!”
杜仲遷看看在場的眾人,微笑開口道:“知道我理解的什么是英雄嗎。”
眾人微微怔住。
“在這個病入膏肓的時代,那位救援科的醫(yī)生,就是英雄。他沒有特殊的能力,唯獨有一顆強大的心。我們自命者其實和你們沒有不同,只是會面對更加匹配實力的敵人。你們只看到我快速擊殺了它,可是,我們自命者平均壽命才是最短暫的,包括我,隨時可能死在你們前頭。在絕境到來的時候,我只希望死的更有尊嚴(yán),能為他人博一片生機(jī),那我就是自己的英雄?!?/p>
杜仲遷說完對眾人點點頭,轉(zhuǎn)身上車,汽車揚長而去。
段氏大廈29層套房的暗間之中,兩個青年看著大屏幕上投屏的手機(jī)監(jiān)控畫面,黯然無語。
隨即段競堯搖頭笑笑,輕聲開口:“所以輸在他們手上,不是我們的錯。不論以后還有沒有異種入侵,舊人類只要還有這樣的人存在,我們就還是和平共處吧?!?/p>
連元嘆氣:“杜仲遷的異能明明是純控制異能,情報提及這種能力甚至?xí)屪约捍竽X完全放空失去行為意識,我不理解?!?/p>
“獨戰(zhàn)之王,赤子之心。按照道教說法,萬事萬物陰陽兩面,誰知道他的赤子之心放空以后,會留下什么在操控那副軀體?”
“道教不是科學(xué)?!边B元皺眉。
“科學(xué)?我們把一切都?xì)w結(jié)于科學(xué),上世紀(jì)以前,西方教廷把一切東西都?xì)w結(jié)于神學(xué),有什么區(qū)別?”
連元看著段競堯片刻,又轉(zhuǎn)回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