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曾一起探討過“俄爾普斯為救妻子沖入地獄,冥王告誡他離開地獄前萬萬不可回首張望,他卻因遏不住胸中愛念而轉(zhuǎn)了身,最終使歐利蒂絲墮回冥界的無底深淵”的故事,他還笑著說就算你不見了,我也會一直找你。
可是,如果墜落無底深淵的人是俄爾普斯呢?
歌唱家美麗的歌聲不能使遠(yuǎn)走的靈魂漫步本都,而哪怕神筆馬良也不能起死回生得而復(fù)失。
你無比清楚那場致命的意外究竟因何而起,再次得以見到他時,卻仍舊冷靜地、毫無愧疚地對上他那雙不再流光溢彩的眼睛。
那個人靜靜地坐在病床上,整個病房里鋪天蓋地的白色令人痛苦地喘不上氣來,而他只是輕輕地偏了偏頭,似乎察覺到有人到來。
“誰?”
他的聲音你再熟悉不過,此刻聽來卻恍若隔世。你腦海里再次響起他講那個故事的聲音:“最終使歐利蒂絲墮回冥界的無底深淵”。
冰涼的指尖輕輕觸碰到他的手指時,他突然如觸電般猛地抽回手,攥緊拳頭。
“陸景和,是我?!?/p>
他動了動發(fā)干的嘴唇,沒有說話,只是不動聲色地松開拳頭,輕輕將手放回被子里。
“今天感覺怎么樣?”
陸景和靜靜地坐在那,陽光灑在他的身側(cè),他整個人卻冰冷得如同棺中木乃伊,那聲線清脆動聽,那聲音涼冽刺骨—
“我們分手吧?!?/p>
你猛地從回憶里被他這句話抽離了出來,一時分不清現(xiàn)在是在那天的病房里他冷冷地說出,還是確確實(shí)實(shí)的在畫室里的他又說了一遍。
“你剛剛…說什么?”
陸景和轉(zhuǎn)過臉來,鳶尾色眼底中流淌的小溪被暴風(fēng)雪卷滅,輕輕地開口,卻似你們之間重重的休止符。
“我說,我們分手吧?!?/p>
你愣了一瞬,立刻又恢復(fù)律師的冷靜,你想你那么了解他,他會說這種話,無非是因為失明的打擊,覺得不應(yīng)該…
“你現(xiàn)在一定在想,我因為看不見了,想自暴自棄但又不想拖累你吧?”
“我很愛你,但我也仔細(xì)思考過,知道你不適合這里?!?/p>
“而這些紛爭,我也不需要多一個人參與。”
陸景和面無表情地說完,露出了失明之后的第一個笑容,那一瞬間,你以為他回來了,以為他還是之前那個會撒嬌會打趣的大男孩。
“所以,結(jié)束這段關(guān)系,對你我都好?!?/p>
你沒有答應(yīng),只是沉默地離開畫室,說我不會離開你,我下周再來看你吧。
他以前總是抓著你的胳膊,指著空白的畫紙笑道:“畫家最重要的不是這雙手,而是靈感,而你就是我的靈感繆斯。接下來我就要用姐姐給我的靈感填滿這張畫紙了!拭目以待吧!”
錯了。你在心里默念。畫家最重要的難道不是可視一切的美麗雙瞳嗎?
陸景和看不見你拖著沉重的步伐離開畫室的背影,他低下頭擺弄自己的手指,掌心上的每一條紋路,都令他痛苦不已。
每一條都包含著他愛的人的溫度,他愛的夢想的顏色。
“姐姐,為什么要騙我呢?你一定在心里偷偷地想,陸景和怎么只失去了一雙眼睛,卻還活著吧?”
他過去用這雙手畫過無數(shù)張油畫,無數(shù)次牽起你的手,而他今后又要用這雙手將他的心臟剜出,向所有人證明他也只有一個與普通人別無二致的心,會痛會沉默,并不是無堅不摧生來勇敢。
媽媽先悄悄地逃出了這個世界,哥哥也一去不回,最愛的人也只是個籌碼,他其實(shí)也會想,我這樣堅持不懈,真的值得嗎?
“本臺消息,和印執(zhí)行總裁陸景和今日被發(fā)現(xiàn)于畫室自殺,具體情況如何,讓我們轉(zhuǎn)接…”
橫空出世的新聞直接炸開了鍋,昭示著未名市的又一次風(fēng)向巨變。
你拎著泡芙站在與畫室遙遙相隔的馬路對面,如釋重負(fù)地松了口氣。
安息吧,我的愛人。
“如果我死去,你會獲得自由嗎?”
“會的?!?/p>
晚宴上暗動的眼睛突然熄滅。
(完 明天更新的小故事 是校園part的陸景和 叫【譬如朝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