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的天際隱隱泛著猙獰的血光。
戰(zhàn)火漫天,人間煉獄。
殘破的城墻,破敗的房屋,急促的奔逃聲、驚恐的求饒聲,凄慘的哀號、崩潰的啼哭聲,充滿了此間。
弱小的百姓就像任人宰割的牛羊,入城的士兵越發(fā)肆無忌憚,到處盡情洗劫,燒殺搶掠,財物、糧食、稍有姿色的女人,統(tǒng)統(tǒng)不放過,一有不聽話的,下一刻就成為無情屠刀下的亡魂。
“哈哈哈,就沒見過這么漂亮水靈的美女,這么美的臉蛋,才不過十多歲吧,咱們弟兄要爽死啦”
“這樣的絕色,恐怕只在那越國第一美人南詩之下,咱們先獻給將軍享用,喝完頭湯,剩下來還不是咱們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美貌少女此刻仿佛砧板上的魚肉,聽到他們的話,心下一片冰涼,再恐懼也壓下淚水,憤怒的瞪著殘暴的士兵,“你們。。簡直不是人!”
“小姑娘,你們的國君都淪為我們的俘虜了,這王宮是我們的,這城池是我們的,就連你,也是我們的”士兵淫笑著挑起少女的下巴,引起身旁同伙猖狂大笑。
他看到少女被如此欺負,顧不得恐懼,想都不想就沖了出來,狠狠拽住士兵的大腿。
“你們這些壞人,快放開我姐姐!”
少女一見到他跑出來,俏臉一片煞白,驚恐不已,急道:“弟弟,你快跑,不要管姐姐!”
士兵一看,這小孩子身子瘦小的可憐,衣服都顯得寬大,只有一雙倔強而明亮的眼眸毫不示弱的瞪著他。
“哈哈,你還有個弟弟啊,真是像條小賤狗一樣!”士兵就像對待一條狗一般,揚起一只腳,毫不留情狠狠踢踩在他小小的身上,數(shù)腳過后,咔的一聲,看樣子斷了幾根骨頭。
孩子痛的要死了一樣,眼里的淚水還是沒有落下來,他眼里狠光一閃,一口咬在士兵的小腿上。
“啊”士兵吃痛,怒不可遏,狠狠一腳踹在孩子的弱小的身上,他一下滑到幾步之外,伴隨著飛揚的塵土,還有孩子嘔吐的鮮血。
少女差點嚇得魂飛魄散,淚水一下就涌了出來,掙扎了片刻,再也顧不得自己,無比艱難的回過頭,顫抖著身子,低下頭向士兵哀求道:“求。。求你們放過我弟弟,要打就打我吧,只要他平安無事,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商量”
“哈哈,小賤狗,還敢咬老子,就讓你眼睜睜看著你姐姐在各位大爺身下的浪相,看你又憑什么能奈我何!”一邊嘲笑著,一邊解開少女的束縛,把手伸向她的衣服。
遍體鱗傷的孩子一時氣急攻心,前所未有的極度憤恨瞬間占據(jù)了心靈,他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但他在這些高頭大漢面前,又能做什么呢,無力,絕望,仿佛忽然之間,自己的心被狠狠撕裂開來,整個天地片片崩碎,變成一片死灰,孩子幼小的心里,第一次感受到這種感覺。
他的身軀,顫抖著艱難的爬了起來,掏出了身上唯一的一把小刀,怒目圓瞪,猛咬著牙,發(fā)出刮鐵般尖銳的聲音:
“就憑這個!”
眾士兵一看,就像看到無比滑稽可笑的事情一般,哄堂大笑,極為難聽。
“就憑你這弱不禁風的小不點,一把破刀片,還想救美,都不夠我們隨便一巴掌拍的!你能做什么呢,來呀,來呀”
本已麻木如心死的姐姐忽然不知為何慌張了起來,對他說,不要這樣,快把刀子給她。
那孩子抬頭望了望天,這些人怎么就這么壞,他悲涼的看了姐姐一眼,忽然朝天大叫一聲,舉起刀子往自己身上亂扎,亂割,身上乃至臉上多處破開,隱隱可見森森白骨,殷紅的血不住橫流,染遍了衣衫,觸目驚心。
孩子狠狠瞪著眼,雙目血紅,他指著這些強盜一般的人,咬著牙一字一字道:
“如果上天還有眼的話,現(xiàn)在就要降下天雷劈死你們,誰也逃不脫!
我死了以后,化作厲鬼也要把你們拉下地獄,一個也放不過!”
不知是不是巧合,話聲剛落,天光也隨著暗了下來。
士兵們愕然的看著他,誰都沒有再笑。
一霎之間,眾人仿佛看到了血涂中瘋狂的惡魔。
少女邊上的那個士兵也愣住了,在那雙血紅的眼中,他只讀出了一種東西,那就是歇斯底里的刻骨仇恨。
從尸山血海爬出來的戰(zhàn)士,早已堅硬如石頭,早應(yīng)該無所畏懼的心,不知為何顫抖了一下,一絲若有若無的深深寒意,在心底最深處冒起,如陰霾般,占據(jù)了他的腦海。
那個孩子方才詛咒的每一個字,竟如真的用刀子刻在他的心上一般,越想忘,越是深刻,鮮艷,揮之不去。
士兵愣神之際,姐姐趁機一下子掙脫了控制,瘋了一般的跑過去,死死抱住他千瘡百孔的身子,失聲痛哭起來。
天際不知何時變得無比陰沉,片刻之間,狂風大作,烏云翻涌不止,聚攏過來形成一個漆黑如墨的漩渦,隱隱有電光閃動,雷聲隆隆低低回蕩,隱含著偉大的造化之威。
異變的天象震動了所有人,有人想起了一句古老的話。
精誠感于內(nèi),形氣動于天。
頃刻間,一道熾白光芒大亮,吞沒了天地間一切事物。
隔日。
云海之上,此刻只剩下了兩個大擂臺,但以圍觀的青云弟子人數(shù)論,觀看西邊齊昊與曾書書比試的人數(shù)只怕還不及這里的三成,幾乎所有的人都被此次風頭最勁的陸雪琪以及運氣太好的張小凡給吸引了過來。
而在長輩之中,包括掌門道玄真人在內(nèi)的絕大多數(shù)人,也坐在了這個擂臺之下。
只是,當眾人看到陸雪琪登上擂臺之后,人群中在一陣歡呼之后,多半便是討論張小凡會在一息還是一剎之間敗北。
只見陸雪琪一身白衣,容顏絕美,氣質(zhì)清絕,冷若冰霜,宛若九天仙子,頗有當年嫦娥祖師的風采。
而且她天資驚艷,修為高絕,如今不到十八歲據(jù)說已經(jīng)到了玉清八層,且殺伐果斷,又有天琊神劍在手,青云年輕同輩之中恐怕連最杰出的齊昊都未必勝得過她,本來就是奪冠的大熱門。
而另一邊的張小凡,身形清瘦,一身干凈青衣顯得有些寬大,清秀的臉龐顯得有些蒼白,這個大竹峰的弟子運氣倒是好的出奇,四輪有三輪是不用打的,之前的作戰(zhàn)也沒看出有多大的本事,據(jù)說他的法寶是一根黑節(jié)竹,這么垃圾的東西又怎么能抵擋天琊呢。
站在高處,初升的陽光暖暖地灑在張小凡的身上,溫暖了身子卻暖不了內(nèi)心。他面無表情地站在擂臺之上,面對著站在自己對面美若天仙的陸雪琪。
那個冰霜女子眼中的輕蔑如此明顯,在廣場之上,誰都知道,他展現(xiàn)的實力并不高,主要是靠運氣。
在她背后,天琊散發(fā)著淡淡的藍色光芒。張小凡看著這傳說中的神物,再過一會,自己面對著就是它了嗎?
昨晚那個夢,讓自己又翻出了以前不堪觸碰的回憶。
絕望,猖狂,撕心,詛咒。
刻骨恨,厲血誓。
血涂,墨穹,還有那一霎的電光。
種種景象,徘徊在眼前。
害自己后半夜又要坐起來,在血海浪潮般的兇厲惡念與人性之善念之間掙扎,與心口魔珠苦苦抗衡,金丹秘訣也只讓自己走在懸崖上的一線繩索,如履薄冰,只要半分差池,就會萬劫不復(fù)。
自己如今已經(jīng)體會到,這魔珠的兇惡恨意就是暴雨山間兇猛滾下的瀑流,自己就像沾在山石上那脆弱無比的樹枝,苦苦掙扎,卻終究難以逃過被沖走的命運。而那天晚上得到的所謂希望,不過是只存在與理論上的一絲渺茫的妄想,就像傳說中的精衛(wèi)鳥,以為銜運一顆顆小石子扔進水里,就能填滿整片大海一樣,簡直愚不可及。
這本來就是沒有可能的事,只是一線虛幻的光明,讓自己在余生有些自欺欺人的安慰而已。
如果七年以后自己終究還是敵不過命運,恐怕曾經(jīng)站在七脈會武四強的擂臺上,就是自己一生最為輝煌的時刻了吧。
六師兄說的對,就算是輸也要盡力打出該有的樣子,身為大竹峰弟子,絕不可以讓師傅丟臉的。
慢慢的,他抬起頭,目光淡淡的落到了對面陸雪琪的臉上,那在初升陽光中絕美的臉龐奕奕生輝,光彩照人,很快的,陸雪琪感到了張小凡望來的目光,眼中再度出現(xiàn)了不屑之意。
但是張小凡卻沒有回避,他甚至沒有感覺到對面譏諷的眼光,那容顏美麗的足以讓世人驚嘆,但他顯然沒有這個意思。
恍惚之間,他透過眼前女子,仿佛看到了另一張一直深深藏在心底的美麗容顏,從小相依的那一襲淡紅的衣裳,相送時那傷心欲死又依依不舍的眼神,梨花帶雨的帶淚目光,這些年一直徘徊在自己內(nèi)心最深處,時不時閃出來,揮之不去。。。
大會之后若有機會,下山最后見她一面吧,告訴她,她的弟弟,在仙門很有出息,還打到了四強,告訴她自己又仙途忙碌,無暇顧及塵緣,接下來又要去閉關(guān)了,這一次可能就幾甲子,幾百年都出不來,想來再也見不到面了,世間緣分,就像云煙聚散,任你再情深義重,終究逃不過生離死別,何苦空悲歡,枉癡纏。。。
他已不敢想象下去。
當初訣別的話語仍縈繞耳邊,對啊,她孤苦伶仃一個弱女子,再也沒了親人,在這世間怎么辦呢。
感覺齊昊對她很是上心,自己就求齊師兄好好照顧她吧。。。
聰明如陸雪琪,很快地發(fā)現(xiàn)這個對手只是呆呆的看著自己,眼波不時閃動,但并不像其他男弟子那樣是因為自己的美色而表現(xiàn)異樣,而是想著另外的事而完全忽略了自己的存在,這幾乎是她生平第一次的經(jīng)歷,她眼睛中仿佛也隱約現(xiàn)出了一絲驚訝。
“當!”
鐘鼎齊鳴,回蕩在通天峰上。四下里迅速安靜了下來。
陸雪琪挺直身子,深深呼吸,只要再勝兩場,就兩場,就可以實現(xiàn)自己的夢想以及恩師的期望。天琊在她的背后,藍色的光芒漸漸亮了起來。
“小竹峰弟子陸雪琪,請賜教?!?/p>
張小凡如從夢中驚醒,脫口道:
“我是大竹峰張小凡,請師姐千萬莫要手下留情。”他剛從深深的自責自恨之中回過神來,卻不小心失了口。
陸雪琪一怔,雖然在比試之前說的不過都是客套話,但這張小凡看起來卻大是古怪,哪有人會說什么不要留情的話,聽起來像是譏諷,但看他樣子卻又不像。
陸雪琪畢竟是水月大師的得意弟子,心志堅定,臉上神色絲毫不變,也不再多說什么,右手一比,在她背后的“天琊”緩緩升起。
張小凡看著那藍色的光芒越來越深,越來越大,照著自己的身軀都帶了藍色,卻再也找不到一點緊張的感覺,反而在內(nèi)心深處,隱隱期待著什么。
他手中舉起了那據(jù)說燒不壞的黑竹棍。
臺下一陣哄笑,與對面堂皇高貴、仙氣萬方的“天琊”相比,樸實而不起眼的黑竹棍就像是地上丑陋的一條蟲子。
擂臺之上,令人意外的事情發(fā)生了,張小凡與陸雪琪兩個人,竟然沒有動手,只是互相盯著對方,一動不動。
感覺到場下無數(shù)道異樣的目光,陸雪琪眉頭一皺,定了定神,冷哼一聲,一聲輕叱,天琊藍光盛放,沖天而起,但仍然沒有出鞘。
自七脈會武比試開始,天琊便成為眾人關(guān)注的焦點,但直到現(xiàn)在為止,陸雪琪都在沒有出鞘的情況下逐一擊敗了所有對手,這也讓眾人猜測,究竟何人能夠讓她抽出神劍。此時,所有人都猜想一定要到最后決戰(zhàn),以龍首峰齊昊的那等修為,才能做到這一點吧!
藍光,映在了張小凡的臉上,卻照不出他有什么表情,他心念一動,黑竹棍發(fā)出淡淡的青光,緩緩離開了他的手掌,停在了他的身前。
沒錯,這黑竹棍真的可以當做尋常法寶來用的。
臺上,陸雪琪臉色肅然,法訣緊握如山,只見在半空中光芒萬丈的天琊忽地轉(zhuǎn)身,疾如閃電,帶著開山斬海的氣勢向張小凡沖了過去。
黑竹棍化作黑色閃電立刻迎了上去,玄青色的光芒在半空中與那萬丈藍光撞到一起。
半空之中,藍光閃爍,青光燦爛,兩件法寶在空中飛來縱橫,交相激斗,所到之處,擂臺之上原本堅硬之極的巨木都如紙屑一般四散飄飛,聲聲巨響如晴天霹靂,震耳欲聾。
“出現(xiàn)了,是大竹峰基本劍法!”
驚呼聲響起,有人認了出來黑節(jié)竹飛舞所用的招法,并不是凡俗打斗的棒法武學(xué),而是屬于大竹峰的劍法。
沒錯,雖然除了通天峰呂洞賓祖師留下的長門道統(tǒng)之外,專修劍道的只有小竹峰的嫦娥祖師留下的道統(tǒng),然而這么多年來,其他各脈也發(fā)展出了各具特色的基本劍法,而之前沒看見張小凡使用,其實是因為剛開始學(xué),直到如今才能勉強使用出來。
“那真是普通的黑節(jié)竹么,居然真的可以跟天琊打斗?”道玄真人身邊,朝陽峰首座商正梁不禁驚訝道。
道玄真人凝視著空中飛舞的黑節(jié)竹,若有所思的向大竹峰的師父看了一眼,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yīng)該就是那個了。。?!?/p>
大竹峰那邊,杜必書輕輕一嘆,道:“師兄,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大竹峰有一個失傳已久的東西?”
宋大仁看著空中散發(fā)青光的黑節(jié)竹,也喃喃道:“其實我們早該猜到,火燒不壞,天琊也砍不爛,除了當年鐘離祖師親手煉制的那一節(jié)"黑節(jié)髓心",還能是什么呢”
“真沒想到這個傳說中的東西,一直就藏在大竹峰的廚房里啊”杜必書也不由感慨道。
本來黑節(jié)竹雖然堅韌,遍滿整個大竹峰,卻也不至于厲害到連丹火都燒不壞,唯有一節(jié)當年鐘離祖師親手煉制過的黑節(jié)竹,真正是神奇無比,但是這個傳說中的東西大竹峰的弟子們誰也沒見過,據(jù)說早就遺失了,想不到竟然到了張小凡的手里。
這下大竹峰的師兄們頓時喜出望外,振奮不已,或許,小師弟這一波并不是完全毫無意義的送人頭。
然而下一刻,這份期待慘遭打臉,在眾人目瞪口呆之中,只見張小凡竟立時如受重創(chuàng),整個人向后飛了出去,后背撞到了擂臺柱子之上,跌落了下來,嘴角流下了鮮血。
黑竹棍更是光芒失色,被彈開飛回主人那個方向,咣當一聲,無力的掉落在地上。
果然,區(qū)區(qū)玉清五層的功力,對上陸雪琪深厚的修為,竟似以卵擊石,不堪一擊。
一時之間,大竹峰的人都站了起來,性急的如杜必書等人還失聲叫了出來。
在勁風之下,張小凡那束著頭發(fā)的紅色發(fā)帶也被切割成了兩半,像樹葉一樣飄落到了地上,張小凡一頭黑色的頭發(fā)披散下來,顯得格外的狼狽。
他看著無力落在地上的紅色發(fā)帶,怔怔出神,當初離家時,姐姐溫柔的用它幫自己束著頭發(fā)的畫面,在腦海中一閃而過,他小心的折起,好好收入懷中。
他轉(zhuǎn)過頭,盯向那邊強大如戰(zhàn)神的女子,拳頭緊握,目光第一次透出冰寒之意。
張小凡嘴角掛著血絲,緩緩站起,面色蒼白,眼眶如血。
這一次,他要她付出代價!
天琊威勢如此之大,所有的人都驚得呆了!
陸雪琪面冷如霜,更不遲疑,藍光一閃,天琊在半空無情地斬了下去。
只見張小凡閉上雙眼,仿佛回到了當初獨自面對浩瀚黑竹海洋的時候。
就像當初自己拋卻全部身心,再也沒有自己,只知道拼盡一切,一次又一次的不??诚蛑褡?,死而后已。
也如同心中孤單的一點微光,在那無窮無盡的嗜血戾氣和萬般惡念的海洋中飄搖,不在乎狂風暴雨,波濤怒卷,風雨盡管猛烈,心法不停,光明不滅。
當下,我若已經(jīng)死了,這具軀殼,疼痛,恐懼,萬般雜想,又再關(guān)自己什么事呢。
心念慢慢沉落,呼吸漸漸歸于虛無,身子卻動了起來。
說時遲那時快,黑竹棍在青光中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再度沖向天琊,兩件法寶在半空中激烈碰撞,發(fā)出耀眼的光芒,仿佛天地也被震動,巨大的沖擊把二者互相彈開,陸雪琪與張小凡身子都是大震,向后飛去。
陸雪琪連退數(shù)步,站穩(wěn)了身形,體內(nèi)一陣氣血翻涌,眼中不禁露出驚異的光芒。
對方其貌不揚的竹棍法寶竟然有可以與天琊相抗衡的力量,而且還似乎隱隱有一種反震之力,無時無刻不在震動著自己體內(nèi)靈力精血,若不是根基堅固,只怕首先壓不下體內(nèi)翻騰的熱血了。
從交手情況來看,她直覺地發(fā)現(xiàn)對手在太極玄清道上修行其實并不高,遠遠不如自己,但不知為何方才他發(fā)出的這一擊竟有如此威力,自己也只能在表面上占了上風。
只見那邊,張小凡又如斷線風箏般跌落地上,喉口一甜,一口鮮血噴出,灑在了地上,面如金紙,全身上下如散了架一般。
“哐當”一聲,懷里一物掉了出來,紅色的絲穗,碧綠的玉環(huán),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它正好掉在鮮血邊上,顯得鮮艷而燦爛,仿佛在輕輕的呼喚他。
張小凡看了看這個東西,心里默默的道,看來只能搏一搏了。
他雙手輕輕轉(zhuǎn)動,在胸前有些生硬的捏了一個法訣,只見此物緩緩漂浮到了空中,發(fā)出淡淡的紅光。
心靈相通的感覺,一道清澈通透的溫暖之意傳到了心底。
陸雪琪見他又取出了一件沒見過的法寶,也疾探右手,握住天琊。
在她玉一般的手掌與天琊相觸的那一刻,剎那間藍光萬道,吞沒了她的身影,天琊劍身一震,發(fā)出如龍吟一般的巨響,扶搖上天,陸雪琪竟似與天琊人劍合一,沖霄而起,直上青天。
忽地,藍光一閃,一聲尖嘯從遠及近,從悄不可聞迅速增大,直到震耳欲聾,讓人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響。
萬道藍光,此刻竟都合為一體,化成一巨大光柱當頭擊下,看這氣勢幾乎欲將青云山脈斬為兩半。
劍光所指之處,如此恐怖的威壓逼迫之下,張小凡五官七竅在這片刻間全都流出血來,但看他神色之間,竟無絲毫畏懼之意,目光炯炯。
就在此時,張小凡猛然大喝一聲,眼睛精光大放,懸在空中的玄火鑒之上,登時升起了熾熱的火焰,一時間,紅光萬丈,無比燦爛奪目,仿佛升起了一輪紅日,籠罩了周邊整片天地,染紅了臺下無數(shù)人的臉龐。
轉(zhuǎn)瞬之間,就連天光也暗了一下,無盡的熾熱火焰在空中流動,形成一條巨大的火龍出現(xiàn)在前方虛空之中,仿佛蘊含著世間極為恐怖的力量。
火龍的赤色光芒越發(fā)炫耀逼人,終于,仿佛到了某一個臨界點,通體煥發(fā)一種別樣的神采,轟的一聲,前方虛空一下被破開,帶著勢如破竹,一往無前的氣勢,直直迎向那下沖而來的藍色光柱。
那少年立于萬丈紅光之間,身影只能依稀看見,衣袍鼓蕩,黑發(fā)飄舞,恍若天神。
外圍,年輕的青云弟子都屏住了呼吸,看直了眼,再無一人對張小凡有任何輕蔑之意。
就連小竹峰那邊都有一些女弟子,一時忘記了為自家天才吶喊助威,看著這不屈的身影,不禁目泛異彩,有些心馳神往。
而老一輩的長老首座之中,也紛紛變了臉色。
“師兄,那到底是什么法寶?竟然威力如此驚人”商正梁驚異道。
“玄火鑒!”道玄真人生澀的吐出了三個字,難掩心底下的震撼。
“什么?居然真的是那件焚香谷的無上神器!這個大竹峰弟子從哪里得來如此神物!”
“可是我聽說玄火鑒是個雞肋啊,如此景象,至少不該是一個小小弟子能發(fā)動的”
“這玄火鑒到了他的手上,一經(jīng)催動就能煥發(fā)如此強大的力量,難道這張小凡就是傳說中的至陽之體?”
據(jù)說這上古傳下的萬火之精只有傳說中的至陽之體方能真正發(fā)揮神力,焚香谷歷代谷主修為絕世,深不可測,也因為不是至陽之體,只能堪堪發(fā)揮其三分威力。。
從玄火鑒出現(xiàn)那一刻開始,道玄真人就甚是關(guān)注,此刻目不轉(zhuǎn)睛的凝視著這巨大的火龍,終于確認了這就是玄火鑒,心中驚訝之余,甚至有點懷疑這張小凡是焚香谷派來的二五仔,不禁向大竹峰這邊的師父投來了疑問的目光。
“諸位師兄稍安勿躁,此物是我正規(guī)所得,而后親自傳給他的,我這弟子雖然資質(zhì)并不如何,卻是所謂的純陽之體,也算物盡其用?!睅煾该嫔?,微笑著向諸位首座傳音入密道。
此時,這一場比試,竟已是生死之爭。
但不知為何,卻沒有人出來制止?
“轟”,如天際驚雷,炸響人世,巨大的沖擊波遠遠蕩開,仿佛整座通天峰都劇烈地顫抖了一下。
片刻之后,天邊那藍色光柱與火紅巨龍已經(jīng)消散不見。
藍光倒折而回,陸雪琪現(xiàn)身天際,緊握天琊,但嘴邊卻緩緩流出了一道鮮血。
半空之中,張小凡耳邊只剩下了狂風呼嘯的聲音,眼前一片模糊,殷紅的鮮血幾乎遮住了他的眼睛,遠遠看去,他幾乎已成了一個血人。
這已是生死時刻!
這已是永恒瞬間!
這美麗女子,在狂風中傲然佇立,任憑風力如刀,竟不肯稍退半分。她昂首,望天。
風,突然停了,天地,突然靜了,凝固在了這個時刻。
“轟?。 钡统恋暮魢[仿佛從天邊傳來,回蕩在整個天地之間。
陸雪琪反手,拔出了“天琊神劍”。
頓時,漫天的藍光仿佛如巨龍吸水一般都被吸到那如秋水一般的劍刃之上。
通天峰上,一片寂靜!
傳說千年的天琊終于出鞘!
陸雪琪面如寒霜,手握劍訣,竟然在懸空的狀態(tài)下腳踏七星方位,凌空連行七步,長劍霍然刺天,玉顏在剎那間再無一絲一毫的血色,口中誦咒:“九天玄剎,化為神雷。煌煌天威,以劍引之!”
片刻之間,原本晴朗的青天黑了下來,天際突然出現(xiàn)的烏云翻涌不止,雷聲隆隆,黑云邊緣不斷有電光閃動,馳騁天地間,一片肅殺,狂風大作。
地面之上,上至道玄真人下至各脈首座長老,個個臉上都是驚駭莫名,齊齊站了起來,又轉(zhuǎn)而看向小竹峰的水月大師。
“神劍御雷真訣!”
道玄真人緩緩收回了目光,心中大為震動,想不到青云門下,年輕一輩之中,竟有了如此了不起的人才。
只是,看著那女弟子臉色,雖然勉力施展出這等蓋世奇術(shù),但身子顫抖,面白如紙,只怕是力不從心了。
天空更黑,烏云壓頂,厚厚云層中緩緩出現(xiàn)了一個巨大漩渦。
像是幽冥的通道,漆黑一片深深不可見底的巨大漩渦倒掛在天際,如九幽妖魔張開了恐怖大嘴,要吞噬世間一切??耧L凜冽,風卷殘云,雷聲隆隆,電芒竄動。
張小凡欺身飛進,黑竹棍玄青光芒閃動,在漫天黑云之下顯得引人注目。陸雪琪望著張小凡裹在青光中沖來的身影,玉臉煞白。
“神劍御雷真訣”是道家仙法中的無上奇術(shù),以凡人之身引發(fā)天地至威,可以想見陸雪琪身體此刻所承受的壓力之巨?!疤扃稹蹦瞬皇莱龅纳癖?,本來正是用來施展“神劍御雷真訣”的絕好兵刃,但與之相比,陸雪琪本人的道法修行卻是不足。
此刻,她只覺得天際烏云之中,無限的巨力如洶涌澎湃的怒濤般向她身體里涌來,全身上下外人看似沒有什么變化,但體內(nèi)血氣翻騰,幾乎都要被這股大力漲破一般。若不是天琊不斷吸走了這匯聚而來的洶涌巨力,陸雪琪只怕早就支撐不住了。
風聲呼嘯,雷電轟鳴,她凌空而立,恍惚中幾乎以為自己像是風中無力的小草。
這并不是她第一次施展,之前她奉命下山剿滅魔徒,最后危急時刻就是憑借這一招將最后的強敵滅殺,并且把那片地方夷為平地。之后強大的反噬讓她完全承受不住,若非師父及時出現(xiàn)把她救回小竹峰,恐怕她會直接死在那里。經(jīng)過這些時日的進修,雖然長進了很多,但還是難以抵擋這種反噬作用。
“轟!”
一聲炸雷,幾乎就是從通天峰當頭天空炸響,每個人都隱約感覺到腳下土地輕輕晃動了一下,仿佛上古雷神被人驚擾了沉眠,狂怒嘶吼!
一時間人人變色!
張小凡此刻距離陸雪琪只有兩丈,看了這威勢,任誰都知道一旦陸雪琪施法完成,只怕他便要灰飛煙滅。
只是他突然全身一緊,身子竟如撞到一面軟墻一般停了下來,前進不得。
張小凡在剎那間面如死灰?!吧駝τ渍嬖E”是青云門鎮(zhèn)山奇術(shù)之一,何等神妙,在施法時通過神兵自然而然在施法者身邊布下一層無形護罩,張小凡竟不得進。
黑竹棍光芒更盛,卻再也無法前進一步。畢竟在功法上卻相差太遠,他只是以本身靈力催發(fā)黑竹棍威力,絕然比不上陸雪琪那經(jīng)過了千百年青云門各代祖師千錘百煉的無上奇術(shù)。
眼看著這神劍御雷真訣即將完成,感受到那不斷凝聚的驚世威力,張小凡越來越不安,難道只能眼睜睜看著束手無策嗎?
他看到了手中的玄火鑒,這時,不知為何,想起了以前煉丹時的畫面,心中閃過一道靈光。
張小凡立即祭起玄火鑒,閉上雙眼,雙手緊緊結(jié)起法訣,萬緣放下,聚攏心神,達到極致的專一。
玄火鑒玉環(huán)中央亮起赤紅色的光芒,微微晃耀,仿佛熊熊燃燒的紅色火焰,漸漸產(chǎn)生質(zhì)的變化,變成黃色,再化為白色。。。
眼看天空中那巨大漩渦旋轉(zhuǎn)更急,雷電大作,天琊神劍光芒越來越亮,這絕世仙法就要施展完成的時刻,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張小凡雙眼一亮,玄火鑒的火光全然聚攏成青色青光,凝定在極微小的一點,再沒有半分搖動。
張小凡手中的法訣一變,并指如劍,直直往前一揮。
如飛星,似閃電。
一點細小的純青光束,一閃而逝,劃破了黑暗。
那不可逾越的無形屏障,便如泡沫一般,立時破滅消散,化為烏有。
陸雪琪忽然身子一震,原本雪白的臉瞬間漲得通紅,“哇”的一聲噴出一大口鮮血,幾乎在身前成了一道血霧。
陸雪琪萬萬沒有想到張小凡竟然有本事破壞屏障,天琊神劍登時光亮搖晃,似有不穩(wěn),辛苦匯聚的靈力也像氣球泄了氣一般,急劇流失散卻。
她銀牙緊咬,閉上眼睛,運起十足的法力,強橫無比的將暴動的混亂壓了下來,繼續(xù)將全部心力靈性全部集中到天琊之上,片刻之后,天琊光亮穩(wěn)定了下來,重新變得燦爛奪目,不可逼視。
烏云中一聲巨響,那巨大漩渦最深處出現(xiàn)了一道亮光,那是無數(shù)閃電匯集成一,隱隱正對著陸雪琪手中的天琊神劍。
只是,陸雪琪心里卻是一陣絕望,風聲中,果然傳來了一陣尖銳呼嘯。
就到這里了么?
她心頭忽然平靜了下來,在那一個瞬間心頭這么淡淡地想著。
這個瞬間,短短的瞬間,天地是安靜的,凝固的,所有的東西都定在那里,只有她立在風中,衣衫飄飄,黑發(fā)拂動,睜開了閉上的眼,望向前方那道如飛星般疾馳而來的青光。
此刻,天際巨響,一道無比巨大的電柱從天而降,落到天琊之上。
巨大的光柱從天琊上折射而出,帶了毀天滅地的氣勢,沖向了張小凡,生死關(guān)頭,黑竹棍騰空而起,擋在了主人的身前。
下一刻,張小凡被光芒吞沒了。
許久!許久!許久!
天空烏云散去,光芒消失。
人們怔怔地看著天空,看著那一個少年,如一顆受盡折磨、遍體傷痕的石頭一般,直直掉了下來。
陸雪琪的身子也如風中飄絮一般跌倒在地,口中一甜,一道鮮血噴灑而出,臉色慘白,經(jīng)脈俱損,已是元氣大傷。
方才神劍御雷真訣的施展被張小凡打斷了一下,但是終究沒有完全破壞,只是威力大減,能發(fā)揮出來的只堪堪剩下原來的一半,而陸雪琪受到的傷害也更加嚴重,此時渾身劇痛,陣陣反噬之力如浪潮一般襲來,連提起法力都尤為困難,已經(jīng)不能運使比較強大的招數(shù)了,但是一些比較低層次的招法還是可以艱難的用的出來,能夠發(fā)揮出來的實力恐怕已經(jīng)不到三成。
此時,她正緊緊的盯著倒下的張小凡。
張小凡的身子動了,他負著遍體鱗傷,血肉模糊的軀體,正拄著黑竹棍,艱難而頑強的站了起來。
神劍御雷真訣縱然只有一半威力,也是非同小可,他居然還能醒著,更不可思議的是,居然沒有失去戰(zhàn)力!不只是陸雪琪,在場的所有人心里無不深深震撼。
張小凡低著頭,看不清他的眼眸,只見玄火鑒緩緩漂浮,升起了淡淡紅光。
陸雪琪銀牙緊咬,強自壓下越發(fā)強烈的反噬之力,拼起全身氣力,手中天琊一振,挺身戰(zhàn)了過去。
天琊神劍帶著淡藍光輝劈斬而下,張小凡身形急閃,堪堪躲過,回頭一看,地上被劈出了深深的劍痕。
陸雪琪仿佛回到了清寒的月光下勤苦練劍的無數(shù)次深夜,她的身影漸漸如九天仙子翩翩起舞,一點點進入狀態(tài),手中神劍上下劈斬揮舞,劍氣凌絕,縱橫四方。
雖然經(jīng)脈俱損,元氣大傷,御雷真訣和一些威力巨大的絕招已經(jīng)不能再用,一身驚天實力十不存三,可小竹峰畢竟是通天峰之外唯一主修劍道的一脈,生平所學(xué)的精妙招數(shù)不計其數(shù),陸雪琪身為小竹峰最為絕世的天才弟子,此時方才盡情發(fā)揮出她真正的實力。
面對陸雪琪的絕世劍光,張小凡面色一沉,手上法訣轉(zhuǎn)動,玄火鑒卻沒有再放出驚世火焰,而是一道純青光束激射而出,破空而至,竟然直接就破開那強大的劍氣,余勢未盡,穿過陸雪琪身際,在地上深深穿開一個洞,猶在嗤嗤作響,微微飄起白煙。
一片白色的布料飄落地上,只見陸雪琪衣袖邊緣竟然被切下半截,露出雪白的小臂。
一時,全場鴉雀無聲,隨后爆發(fā)出震撼的驚呼,誰也沒有想到,張小凡這古怪招數(shù)竟然如此凌厲。
陸雪琪沒有功夫過多驚訝,天琊快速舞動,凌厲的淡藍劍光接踵而至,招招奪命,咄咄逼人。
張小凡身形不斷閃動,一邊指訣揮動連連,一道接一道的青色光束激射而出,陸雪琪身形迅速翻轉(zhuǎn)騰挪,方才險險躲過,那青光打在身后的擂臺柱子上,炸起道道火星,石板脫落,飛塵四散。
而張小凡的招式也漸成章法,越發(fā)行云流水。
藍光燦爛,青芒閃現(xiàn),此去彼來,縱橫交錯,連綿不絕,一時打得不亦樂乎,難分難解。
(此時,天外某位段姓公子的專屬音響也響起B(yǎng)GM)
臺下的觀眾一片震撼,誰也沒有想到,這個大竹峰的小弟子,竟然真能與陸雪琪打的有來有回,似乎有種勢均力敵的架勢。
其實這都是錯覺,換做平時,以張小凡的修為,與陸雪琪正面交鋒,根本走不了三招,可是陸雪琪方才深受重創(chuàng),元氣大傷,全身實力剩下不到三成,張小凡又新領(lǐng)會一種古怪而厲害的招式,讓她有些措手不及,這才造成貌似久攻不下的局面。
“這陸雪琪的劍法,竟然神妙如斯!若論劍道的造詣,想來不只是冠絕小竹峰,整個青云的年輕一輩沒人比得上她!”商正梁也不禁嘖嘖贊嘆道。
“我看這張小凡這古怪青光道道刺出,倒也像一種無形的劍法,說他們是在比劍也不為過?!鄙砼砸晃婚L老忽然出聲道。
“嗯,確實也可以這么說,我看他的招式開始初學(xué)乍練,不得其法,如今漸漸也成章法,發(fā)展出六種變化。。咦,那手印怎么有點眼熟?”
只見隨著張小凡一記刺出,他的雙手動作就變換一下,他猛然盯著張小凡不斷比劃的手印。
“六字大明咒!”道玄真人脫口而出道,頓時認出了那手印的來歷,不禁又把目光投向大竹峰的師父,然而師父垂著眼簾仿佛在養(yǎng)神,沒有理會他。
道玄又看向張小凡,隨即便發(fā)現(xiàn)那所謂的六字大明咒手印其實只是虛有其表,一看就是外行照樣畫葫蘆的產(chǎn)物,沒有絲毫實際用處,僅僅只是好看而已,仔細想想,青云和天音寺同為正道,時有交流,想來只是他師父見識過,順便說了給他用來增加觀賞性,不足為奇。
他繼續(xù)觀戰(zhàn),再次認真觀察了一下張小凡,忽然,他又發(fā)現(xiàn)了一個點,少年的眼底深處竟然隱約閃現(xiàn)一種暗金色的光芒,光芒暗暗,極不起眼,他本來沒有注意,如今卻感覺那光芒如此熟悉。
道玄真人又不經(jīng)意的掃了一眼大竹峰的師父,心下慨嘆,原來這大竹峰真的舍得啊!
只見陸雪琪不斷揮舞小竹峰的精妙劍訣,招招連綿不絕,猶似行云流水一般,瞬息之間,全身便如罩在一道淡藍光幕之中。
張小凡運使他這“六字明劍訣”,一劍又一劍刺出,他也不知為何,感覺自己能清楚地看到劍網(wǎng)光芒下力量最薄弱之處在哪里,屢屢準確的攻擊到破綻,就像是一個絕世的劍道高手從旁指點一般,他也不敢相信竟然能跟這樣一位劍道高手對這么久。
他不知道的是,當初那枚千年一出的九轉(zhuǎn)金丹的力量重塑了他的肉身,也賦予了他一雙特別的眼睛。
越打陸雪琪越是心驚,這青光難得打出來一道,當真是無所不破,難以抵擋,打在天琊上,竟然震得神兵也發(fā)出微微悲鳴,幾欲脫手而出,便選擇暫避其鋒芒,身形靈活閃避,再伺機回擊過去。
小竹峰那邊,文敏眼見自己師妹身受重傷,已是心疼之極,此時形勢更是頗為危急,險象環(huán)生,心中自是焦慮萬分,想不到那姓張的小師弟如此難纏,一點情面都不講,心中對宋大仁也微微有些惱意。
宋大仁見張小凡的無形劍氣越出越神妙,既感欣慰,又是欽佩,心道:“小師弟的劍法如此神奇,我若和那陸師妹易地而處,確也難以抵敵。。?!庇窒氲阶约旱囊庵腥宋拿?,此刻只盼小師弟和陸師妹兩個人打歸打,無論如何都最好凡事留一線,不要傷了兩家的和氣。。。
如此打法之下,雙方都是竭盡全力使出渾身解數(shù),對法力的消耗其實極大。
很快,陸雪琪發(fā)現(xiàn),自己的真氣法力已經(jīng)難以為繼,趕緊尋了個空檔,閃退到一邊,迅速掏出一瓶丹藥,正要倒入口中,只見一道青色光束破空而至,把陸雪琪手中丹藥打掉,鋪灑一地,陸雪琪頓時俏臉含煞,視線越發(fā)冰冷,馬上挺劍勉力再戰(zhàn)。
又打了一陣,那張小凡手指虛揮幾下,陸雪琪凝神應(yīng)對,卻發(fā)現(xiàn)再也沒有青光出來。
張小凡滿頭虛汗,面色慘白,顯然也是法力枯竭了。這純青丹火所聚成的光束極為損耗心神之力,他本來就是深受重傷,筋疲力竭,全靠嚴重透支身體,超越極限,才能堅持到現(xiàn)在,眼下法力與心神都早已到了山窮水盡之境,只覺得頭暈?zāi)垦#瑩u搖欲墜,仿佛一不留神,就會倒下,卻仍是咬著牙,硬挺著身子,倔強的看向陸雪琪。
此時此刻,二人都已經(jīng)沒有了半點法力,局面陷入了僵持。
陸雪琪眼中一道冷光閃過,天琊一動,一道劍光直直刺了過去。
張小凡也勉力拿起黑竹棍,一道棍影凌空而至。
既然沒有法力,接下來就是在兵刃上見真章了。
張小凡淡淡的起了個念頭,這陸師姐確實道法強橫,仿佛無敵,然而可能長于法訣,在近身打斗的兵刃功夫上,或許還沒有那么可怕,那么自己是不是有機會扳回一城了呢,畢竟自己是學(xué)過一點點功夫的。
然而事實狠狠的打了他的臉。
小竹峰的劍道真是恐怖如斯,神之又神,張小凡這半吊子的棍法簡直就像小孩子的把戲一樣,就連勉強抵擋都做不到。
都還沒撐過幾個來回,劍光如流星閃過,天琊的冰冷劍鋒刺破了小凡的右肩,血光飛濺,緊接著一記精妙的揮劍,黑竹棍便已被挑飛高空,旋了幾下,哐當一聲掉落在遠處。
這下張小凡身無寸鐵,又沒有法力,只是一個孱弱的凡人,而且身負重傷,血流如注,簡直毫無還手之力,陸雪琪行云流水一般調(diào)轉(zhuǎn)劍勢,乘勝追擊,一掌打折張小凡的右手,下一刻只要把神劍架在張小凡的脖子上,一舉制敵,眼看就要獲得勝利,心下不禁一動。
忽然之間,只覺死死壓制的反噬之力忽然松了一個口子,仿佛江河決堤,強烈的痛苦與無力之感瞬間侵襲了她的全身,她臉色慘白,頭腦一陣眩暈,動作不覺一頓。
就在這時,張小凡奮起一拳打在她持劍的手臂上,天琊也不慎脫手而出,掉落在幾步開外的地面上。
陸雪琪立穩(wěn)身子,盯著眼前的少年,隱隱透出無比冰冷的殺氣。
對峙片刻,她看著他,他看著她,一動不動,誰都無法去撿回兵器。
眼下二人連手中兵器都沒了,接下來還怎么打,不如相顧一笑坐下喝口茶,剪刀石頭布,誰輸了就投降,豈不美哉。
當然不會。
張小凡又淡淡的起了個念頭,雖然陸師姐真訣劍術(shù)無一不精,實在不得不服,然而此刻那可削金斷玉的神兵利器都已不在手中,豈不如拔了牙的老虎,恐怖程度大大削弱?自己雖然本事低微,好歹是個男子,在體魄上總不至于比她弱,看來是時候展現(xiàn)真正的力量了。
張小凡眼神一狠,步伐一邁,把全身殘存的氣力聚在一處,一拳擊出,卻似帶著破空之勢,連他自己都意外竟能打出如此理想的一拳,猛然往眼前的女子擊去。
然而陸雪琪絲毫不見慌張,目光微垂,身形一錯,微微殘影之間,竟然輕飄飄的就讓這全力一擊落到了空處,只見她身影疾速閃動,蓮步輕移,踏了一個精妙的步伐,直取小凡的身前,玉手挨近小凡的胸腹前不過一寸之處,并掌,成拳。
如水面的漣漪,從一點,蕩開。
“噗”
仿佛瞬間被洞穿,張小凡一口鮮血直噴而出,帶著不可置信的眼光,身子就像離弦箭矢一般直飛而去,重重的落在了地板上。
那仿佛并不如何威猛驚人的一拳,看似輕描淡寫,產(chǎn)生的勁力竟然穿透力極強,如一條毒蛇,深深的鉆破了體內(nèi)的防御,將他的五臟六腑絞的仿佛四分五裂,久久不能散去。
片刻之后,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下,那個少年無比艱難的一點點爬了起來,中間摔倒了好幾次,但還是強撐著立住了腳跟。
少年的臉色一片灰敗。
視線越來越模糊,世界不斷在搖晃,自己還能撐下去嗎。
真是不甘心啊,難道,難道就到這里了嗎。
討厭,討厭沒有力量的感覺。
張小凡本已臨近崩潰的邊緣,而且右肩負傷,血流不止,搖搖欲墜,仿佛立刻就要墮落到深淵,然而此刻不知為何,他努力瞪大了雙眼,蒼白的臉上涌起一陣血色,出奇的站住了身子??墒撬杏X無法抑制的疲憊,心識如黑暗靜水里的泥沙,止不住的往下沉,絲毫不見底,越沉越低,越沉越低,沉到了地底最深處。
此時此刻,他漆黑而空洞的眼眸深處竟然漸漸出現(xiàn)了一抹幽深的血紅。
身子不由自主的動了起來,一拳轟然擊去。
陸雪琪揮手擋了下來,同時,她的眸中閃過了一絲訝異。
隨即,她的目光也極度的認真了起來,再不留手,舉起玉拳,正面迎之而去。
仿佛是混沌初開之際,最激烈的一次碰撞。
砰,砰,砰。
兩個人用最原始的方式激烈的戰(zhàn)斗著。
拳來拳往,腳來腳往。
寂靜的臺上只剩下了一下又一下震撼人心而有韻律的猛烈撞擊聲,如海潮擊打,氣浪遠遠蕩開,充斥了整個擂臺。
場外所有的觀眾個個都不禁看直了眼,誰也舍不得眨一下眼睛。
大竹峰和小竹峰的弟子都捂住額頭,不忍直視的別過了頭去,男的沉默,女的甚至流起了眼淚。
只是,無關(guān)風月。
很快的,張小凡脆弱的五臟六腑也堪不住這巨大的反震之力,嘴角,鼻孔,耳朵都紛紛開始溢出血來,鮮血越來越多,全身大半都已被血紅染遍,顯得分外可怖。
就連對面的陸雪琪也不好過,絕美的面色有些難看,鮮紅的血從嘴角流淌而下,她也沒有想到這個少年居然如此頑強,堅韌的就像那大竹峰上的黑節(jié)竹一般,怎么打都打不死,直到此時還沒倒下。
剎那之間,陸雪琪睜大了眼睛,之前好不容易稍稍減退的反噬之力如海潮一般卷土重來,而且比剛才更為兇猛,不可控制的爆發(fā)出來,再也壓制不住,強烈痛苦之感,如泛濫的海水,席卷了全身。
一陣強烈的眩暈猛然襲來,她身子大震,往后一仰,險些倒地。
機不可失,張小凡迅捷向下用力掃了一腳,陸雪琪立時重心不穩(wěn),一個踉蹌,只覺手腕被他用力握住,猛然往上一拋,手臂也被迫散開無力再防御,她的身前,竟然因此露出了個空檔。
千鈞一發(fā)之際,陸雪琪感到自己被一種前所未有的危險感籠罩,仿佛是被蒼鷹盯上的野兔一般,被一道極冰冷的氣機鎖定,瞄準的位置,似乎是在自己身前。。
偏偏,此刻自己竟然無法提起絲毫力氣來作出任何抵抗。
眼前閃過的畫面,他沒有負傷的左手變幻出一個龍形手勢,蓄勢待發(fā),似乎下一刻就會一擊必殺,將她的身子無情貫穿。
就這樣了嗎?
一切都到這里為止了嗎?
她心頭忽然平靜了下來,在那一個瞬間心頭這么淡淡地想著。
師父,對不起。。。
她臉色微微蒼白,眼中竟有一分絕望,一點哀傷,還有一絲驚惶。
那一刻仿佛永恒!
張小凡望見了她,和她的眼神!
只聽得撲通一聲響起,少年無力的摔倒在地,失去了意識。
。。。
片刻之后,一道聲音響徹了全場,傳入了每一個人的耳中。
“本場比試,小竹峰陸雪琪獲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