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會之后,京都人人都對范閑這個澹州來的范家私生子刮目相看,更有甚者,夸他天縱奇才,百年難遇。
當然有人夸自然也有人眼紅,郭保坤此人自是時時刻刻都把范閑當作敵對,而同樣身為敵手的寧致遠此時正聽著外界的傳言,笑的沒心沒肺。
“聽說他那日沒有離開,而是到了后院去見了人?”寧致遠忽然想起來什么,對著對面喝茶的男人詢問起來。
滕梓荊放下手中的茶盞,神色如?!拔蚁入x開的,他見那人是誰,我想你應該能猜到”
寧致遠點點頭,按捺不住的除了那位東宮的貴人,不就是不見其人,不聞其聲的二皇子了么,只是這一系列的事情下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太子殿下是擺在明面上要與范閑勢不兩立,至于這位如毒蛇一般都二皇子打的什么算盤,寧致遠一時還摸不透。
“你來這里他沒有發(fā)現吧?”
滕梓荊搖搖頭“我說了回家去看妻兒,他還是挺信任我的”
“好了,沒什么事情了,你確實該回去看看你的妻子和兒子了”寧致遠如平常一般笑起來“多買些好吃的回去,小孩子都喜歡吃甜的”
滕梓荊微微一笑,轉身而去,忽然又掉頭過來提醒“這幾日靖王世子一直往范府拋橄欖枝,你找找機會解決一下”
寧致遠揮揮手,似乎對此事并不在意,滕梓荊見狀,也不再多言,轉身隱沒于角落。
敵在暗我在明,寧致遠望著頭頂的房梁,再等等吧。
滕梓荊一路謹慎,路過糖葫蘆攤時忽然想起與妻兒重逢那日,他的兒子正舔著一串糖葫蘆蕩秋千,想到這心里忽然柔軟起來,他掏出幾枚范閑給他的俸祿,買了兩串,帶著幸福的笑意向著家的方向走去。
其實范閑不知道的是,滕梓荊原本并非檢察院的人,當初他只是一個身有功夫的普通人,路見不平踹了郭保坤一腳,事后被郭保坤告發(fā),而他幫助的人也迫于權貴,指控他欺負富家少爺,于是被判了滿門抄斬。是檢察院的人救了他,幫他銷毀了證據和家人的信息,以他都自由作為交換。要他一生護佑范閑安?!缃裣雭?,自己這份差事也沒什么不滿意的地方了。
范閑在家足足呆了三天,三天之中,無數權貴家的公子登門造訪,他客套話都說的爛熟于心了,那些人仍然絡繹不絕。這其中最突出的就數靖王府的世子殿下,自己雖然不出面,這邀請函書信什么的一天來個三四封,別的不說,他收信件都要收殘廢了。見他如此辛苦,家中的人也都勸他,要不就應了邀約,看清楚他都目的。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zhàn)不殆嘛!”他回了信,這樣跟滕梓荊解釋,也算安慰自己。
據說護城河邊上有一個有名的畫舫,跟青樓一樣,熱鬧非凡,各種富家公子老爺都愛往那鉆,皆是想見一見那位傳聞中的大美人司理理。
聽李弘成這么說,范閑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不過既然他出錢讓自己玩樂,也沒什么不好意思的,況且這些也都在他計劃之內。
他故意擺出一副理解受用的表情,等著那載著司理理的船只過來,在李弘成的注視下上了船。
船上女子一身黑色修身的紗裙,秀發(fā)大半鋪在身后,及腰的長度,只簡單在發(fā)旋處挽成云髻,用一只翠玉的簪子固定著。范閑將人仔細打量了一番,雖說風姿綽約,眉目傳情,眼含秋水,可他怎么看怎么覺得做戲的成分多,不過大家都是做戲,他也不戳穿人家,簡單地聊了詩詞歌賦,便飲酒對歌。
要說李弘成邀請他來與這位京都第一花魁一起只是飲酒作樂,詩詞歌賦,說出去傻子也不會相信。果然不多時,司理理便揉著額角倒了下去。范閑見狀,也不再裝模作樣,將人往肩上一扛進了早已準備好的屋子。他一番折騰下來,渾身大汗,完事了才注意到屋子里燃著的熏香不太對勁,晃了晃頭意圖讓自己清醒,然后出了門,關門之前,以自己的方式留了門縫,事后去做自己的事情。
一夜很快就過去了,只是消息傳播地速度也很快,一夕之間,京都關于范家大公子的花邊新聞多不勝數,什么夜夜流連風月之地,與第一花魁司理理一夜春宵等等,當然更重要的新聞是郭尚書之子在同天夜里被人暴打,如今包扎地看不出人樣,連動不動不了了。
“少爺少爺,這事情咱不能忍啊,他范閑是個什么東西,居然敢背著少爺去風月場所快活?”阿三阿四一人一邊給寧致遠的耳朵輪番轟炸。
寧致遠不耐煩的掏了掏耳朵,遠遠的喊了一聲顧風熹的名字,然后嫌棄地看了阿三阿四一眼“你們吵死了,先出去,等會叫你們再過來”
阿三阿四悻悻地出門,看了一眼莫名其妙進來顧風熹,給了對方一個多說無益的眼神。
“風熹,看看少爺后背上的傷是不是消了?”
顧風熹莫名其妙的為他檢查著后背,然后回答一句肯定的話,又狐疑地望著他。
寧致遠挑眉,一副不解“你這么看我做什么?”
“少爺,范公子的事情京都都傳瘋了,你真的不在意嗎?”
經歷了上次衛(wèi)一鍋里的事情,顧風熹對寧致遠和范閑的事情也有了了解,看他家少爺這表現,很明顯就是對人家志在必得,所以天天作死的去人家面前刷負面好感,想到這他有些無奈的扶額,人家范公子可能腦子有病才會覺得他這樣與人家唱反調是真情實意喜歡他……
寧致遠像是在思考什么,然后在風熹一臉問號的表情中邪魅一笑“風熹,跟上少爺,咱們去公堂上湊個熱鬧!”
范閑此時正站在公堂之上,旁邊渾身纏著白條躺在擔架上哎呦喊冤的人早已看不出是誰了。
他回想起昨夜的事情,與司理理喝完酒就按照計劃把她整成一副歡好過后的樣子,又特意在出門時留下一道痕跡,門開了一絲小縫,只有他能察覺的縫隙,然后他就找到滕梓荊詢問了郭保坤常走的巷子,瞅準機會在那個地方將他蒙頭暴打了一頓,期間好像報上了自己的名號?范閑懊惱地皺了皺眉,故作好奇“這位是?”
堂上的官家一拍堂木,義正言辭“這是郭尚書的公子,太子殿下的伴讀郭保坤,指認你與他有過節(jié),選在昨日夜里攔路將他痛打一頓,可有此事?”
范閑搖搖頭“大人,我昨日應世子殿下邀約前往城外的畫舫處,這件事情世子殿下可以作證的”
梅執(zhí)禮大喝“你去那做什么?”
范閑欲言又止“大人,這事情有些影響名聲,不過坊間都傳開了,您應該也知道了不是?”
梅執(zhí)禮正要再問,公堂忽然走來一身白玉錦袍的男子。范閑看著那人,長得端莊,不茍言笑,一看身份就不尋常。又見梅執(zhí)禮恭敬地走下堂案相迎,畢恭畢敬的喚一句太子殿下,范閑這才明白,自己真正的仇家出現了。
那太子殿下坐下沒多長時間,也不等他多做辯解便強硬的要求梅執(zhí)禮斷定他的罪行。
這貴人一波接著一波,幾日前剛見過的二皇子也風風火火的進來,對著太子行了一禮,便諷刺著評判不公。
“依三弟所言,那要如何呢?”
“既然范閑說他有人證,不如就讓那司理理來做個人證,以表清白”
兩位皇子一人一句,梅執(zhí)禮左右為難,最后只得按照二皇子所說,傳了司理理。
眼下寧致遠正領著司理理大搖大擺地上了公堂,想起二人之前的對弈,司理理心下發(fā)怵,這個不學無術的大少爺,看起來并不想傳聞中那樣不堪大用。
“去吧,不過可能要受些皮肉之苦,委屈姑娘這么身嬌體弱還要為個不值得的人受苦”寧致遠笑著在她耳邊低語“我們之間的事情你就當什么都沒發(fā)生,怎么樣?”
司理理膽寒地看他一眼,在梅執(zhí)禮的吆喝中小步走到公堂中央,在幾人的爭吵之間把與寧致遠對好的詞一字不落的說出來,寧致遠說的不錯,她確實要受些苦,只是這么小小的苦頭能換來她之后的安寧,也算值得了。
這場公堂對峙,郭保坤苦于沒有人證敗訴,他不甘的被抬回家,口中依舊念念有詞的要報仇,而這場對峙,范閑對太子殿下的猜測懷疑又肯定了幾分,二皇子卻在他心里拉了不少好感。而這一出門看見寧致遠一副早就看透的表情,他心里又多了些說不上的滋味,不知道該如何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