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宿一宿的寧致遠在第二日啟程拜別老太太之前聽到不少流言,雖說府中管的嚴謹,卻總有些把不住關(guān)的下人喜歡多嘴,這樣也好,方便他了解到一些從老太太那里聽不到的消息。
原來范閑幼時比他想象的有趣多了,原來他也身處暗流之中,尋找一片凈土。他或許真的誤會他太多,也或許從小養(yǎng)成的習(xí)慣讓他不敢輕易去相信這世上有一個人也如此曲折地活著。其實范閑想要的應(yīng)該很簡單,一個自由無拘的生活,人人平等的世界,還有……為葉輕眉的死找一個真相。
他此時有些后悔,想要見到那人與他解釋,與他道歉,在這樣一個危機重重的世界里,能遇到這樣相似的人,本身已是難得,更何況他都把一顆真心拿出來了,自己又有什么理由不去與他坦白?陳萍萍說過范閑此番會走滄州,距離澹州不過相鄰的距離,他翻身上馬,一路奔馳,去往滄州的方向。
又是一日過去,黃昏見晚,范閑借著月色與肖恩并排而坐,篝火映照二人的臉,他漫不經(jīng)心詢問起當(dāng)年,只聽肖恩冷笑“他們知道我的底線,越過我的底線我會選擇自殺,我一死,他們就什么都問不出來了”
范閑沉默,又聽肖恩繼續(xù)說道“可不要太相信陳萍萍了,他就是一只老謀深算的狐貍”
范閑笑了笑,沒有作答。
天色微亮,王啟年受命呼喚高達,聽范閑與他一番計劃之后,盡職盡責(zé),按照計劃在使團還未起來時開始劫車,果不其然肖恩聽到上杉虎的名字便跟著下車離開。
范閑正巧從帳篷中出來,只聽黑衣人大喊一聲“大將軍在前面等您”,肖恩便翻身上馬,沒了影子。
高達從地上坐起,見范閑胸有成竹,不禁疑惑“我們還能追上嗎?”
“不怕,有人跟著”范閑神色自若。
肖恩一路向北,路過水路被鎖鏈絆倒,他出聲,見王啟年站在亂石之上,輕輕落下,不由感嘆“好輕功”
“過獎過獎”王啟年還是一副討好的模樣,只是對手間卻并無畏縮退卻,他閃身躲避,順便留下記號,以待范閑及時趕到。
石林之中,范閑凌空而下,袖箭射出,被肖恩躲過,二人追逐纏斗,范閑匕首插進他的肩膀,胸口被肖恩膝蓋壓下,猛猛撞在地上,吐出一口鮮血。
肖恩被制服,范閑嘲諷兩句“前輩,你老了”
肖恩面色平靜“若是以前,你早死了,其實根本沒人救我”
范閑點頭“冒充上杉虎的都是我的人”
“騙我出使團是為了殺我?”
范閑不語,又聽肖恩問道“知道澹州嗎?”
范閑回話“我自小在澹州長大,你問這個做什么?”
肖恩卻不答,只一副視死如歸“動手吧”
范閑手持匕首,卻沒打算下手,只是這一瞬間有人影掠過,他甩出匕首,并未沾到那人分毫,高達幾人追去,卻見一女子身姿輕盈,提一木籃翩然落下,穩(wěn)穩(wěn)落座在范閑對面的石頭上。
他瞬間掐住肖恩的喉嚨,威脅道“你若是敢上前一步我就殺了他”
女子神色自若,甚至拿起范閑的匕首削起了野菌的根部“你殺你的,我看著”
范閑猜出她的身份,詢問起苦荷,只聽女子驚訝一瞬,他便更加了然。
“苦荷的關(guān)門弟子,圣女海棠”
女子毫不掩飾“海棠朵朵,可以叫我海棠,也可以叫朵朵”
范閑回禮道“范閑”
“我知道你,南慶詩仙,年紀輕輕,手段陰狠”她甩手把刀扔給他“你要殺就快點,不然我就動手了”
范閑接過她甩過來的刀,回頭看一眼,又笑道“我們打一架吧?”
或許是第一次見這樣的人,海棠朵朵有些無奈,忙澄清自己不是來救人的,二人一番惡斗,范閑不惜用出陰招放毒,海棠怒喝“果然陰險”
肖恩大笑“他不會殺我的,要殺我的話早就動手了”
范閑收了招,笑道“我好不容易才把您控制到如今,怎么可能輕易讓你去死呢”
電光火石之間,箭矢凌空而來,海棠拉著他躲過,范閑來了勢頭,嘴上得力,一通周旋,遠處上杉虎帶著人馬趕來,他回身一看,海棠早已沒了影子,燕小乙也撤了。范閑無奈,與上杉虎爭斗不敵,被捆住雙手。
“留著他,我還有用”見上杉虎欲殺范閑,肖恩想起澹州一事,出聲阻止。
上杉虎自然聽話,只是看著高達和王啟年,“他們呢?”
“這些人我不管,我只要他”
上杉虎下令“都殺了”
范閑聞言大喝“你敢!”
上杉虎又大聲重復(fù)一遍,燕小乙又率手下趕到,揚言只要范閑死,矛盾激烈,雙方展開廝殺,范閑被綁著躲起來,眼看上杉虎受了燕小乙一箭,摔下馬去。郭寶坤帶領(lǐng)的殺手已經(jīng)觀戰(zhàn)多時,此時趁亂而出,郭寶坤誓要殺了范閑,卻無意解開他的束縛。
郭寶坤天真的以為可以殺了范閑與上杉虎,順便向燕小乙邀功,只是見燕小乙向他出手,幾個殺手皆為他殞命,他神色呆滯,被范閑抓住推到安全處,范閑大喊幾聲,只見那帶著面具的黑衣人凌空砍向燕小乙,燕小乙摔下馬去,驚呼一聲“桃花客”
使團從遠處趕來,燕小乙為了防止自己被發(fā)現(xiàn),帶人離開。
上杉虎此時受傷自然沒了先前的硬氣,聽范閑說會送肖恩平安回到北齊,也不強求,轉(zhuǎn)身帶人離開。范閑眼看著那桃花客,雖說見面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可每次都是被救的那個,只能說這桃花客出現(xiàn)的太巧了。
“沒想到你會在這”他言語帶著不好意思,笑的靦腆。
“路過而已”桃花客拍了拍手,聲音依舊冷漠“后面自己小心”他說完,也不等范閑再說什么,又是飛身離開。
范閑神色失落,又恢復(fù)如常,回頭見肖恩等人神色各異,也沒有多做解釋,命高達與王啟年帶著郭寶坤押上肖恩一同離開。
海棠朵朵攔住范閑,意欲再打一場,范閑卻笑道“你此時難道不覺得氣血翻涌?”
海棠一愣,竟是真有相似的感覺,她隨即問道“你那是什么藥?”
“春藥”范閑理所當(dāng)然,見她大怒,忙抬手“范某不是趁人之危的小人,您還是趕快離開的好”
她大怒離開,回到營地的范閑與肖恩一陣交談無果,心中卻因為肖恩的那番話對陳萍萍起了疑心,黑騎確實沒來,陳萍萍意欲何為,澹州究竟與肖恩有什么關(guān)系,都是謎題。眼下郭寶坤報仇未果,真正相信自己確實如父親所言,范閑過來,他又是一陣憤怒仇恨,卻被范閑一句能救他爹打消念頭。
“你明明有陳院長的檢察院給你庇護,為何要我家的力量為你所用?”
“做事情總要留后手,你若是答應(yīng),這生意就算成了”
郭寶坤思索著點頭,二人也算和解。
他準備回到馬車,卻被站在對面的司理理一番追問攜帶春藥的緣由。他不知如何解釋,側(cè)面卻有風(fēng)吹來。
燕小乙并不死心,密林中弓箭射出,司理理閃身擋箭,昏死在范閑懷里。
司理理醒來,身上衣服退了干凈,傷口生疼,她卻追問起范閑衣服的事情。范閑面色通紅,解釋唯有自己懂得醫(yī)術(shù),迫不得已。
司理理還要說什么,王啟年的聲音自外面響起。他下車一看,那北齊圣女頭發(fā)濕漉漉的,衣服卻被烘干,直言與他單獨談?wù)劇?/p>
高達不解,王啟年卻笑著說“正是因為這藥,讓圣女對咱家大人動了真心了”
高達依舊不解,王啟年神色了然“我與你慢慢解釋”
范閑二人到了湖邊,一番解釋,海棠才發(fā)現(xiàn)自己被坑了,所謂春藥不過是什么促進新陳代謝的藥,二人一番交談,達成協(xié)議,海棠朵朵離開,順便告知小心沈重。
他一路回去,王啟年與高達卻是滿臉不懷好意的笑,甚至已經(jīng)斷言他與人家圣女有了什么。解釋不清,他只好追著王啟年打,又轉(zhuǎn)身去了司理理馬車,與她解釋一番,又陷入沉默。
“前面便是齊國,過了邊境你就回家了,此后便不會再見了”
“是,其實大人此事大可不必與我解釋”
范閑抿唇,又思索著開口“你為何要替我擋箭?”
司理理搖搖頭“或許就是一瞬間從心所為吧,就當(dāng)是你放過我性命,我們兩不相欠”
范閑聞言,從懷中拿出費介給他的解藥“你身上有他們下的紅袖招的毒,這解藥給你,我們才算兩不相欠”
“可是如此,你如何與慶國交代?”
“他們也不會知道是我給的解藥,就當(dāng)藥配錯了”
司理理神色動容,憔悴間似有淚水在眼里閃爍,楚楚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