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仁出門，一口氣跑到鴻發(fā)公司，徑直走到如來佛的董事長辦公室門前。辦公室房門虛掩著，天仁伸頭看見如來佛正獨(dú)自坐在把辦公桌后，瞇縫著眼睛養(yǎng)神。

聽到敲門聲，如來佛抬頭睜眼，見又是天仁，笑呵呵招呼天仁進(jìn)來落座，說：“呵呵，小伙子，見到你很高興，跑銷售就是應(yīng)該這樣子。我年輕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跑銷售的?！?/p>

“嘿嘿，向董事長學(xué)習(xí)，董事長也跑過銷售？”天仁一邊落座，一邊客氣。

“怎么沒跑過？年輕時，我跑銷售吃過的苦頭你連想都想不到。喏，礦泉水在你身后水罐里，你自己倒?！比鐏矸鹕焓?，端起杯子，喝一口茶。

天仁轉(zhuǎn)身倒水。奇怪？怎么這個世界上，人人都覺得自己才是真正的苦命人？個個都覺得自己吃了虧？怪不得佛家的學(xué)說那么有市場，原來佛家的藥方子對了每個人的胃口。釋迦牟尼沒學(xué)過營銷，但毫無疑問是位營銷大師，懂得只要產(chǎn)品對了路就不愁沒市場。真是佛法無邊，管你啥樣的病人都圈進(jìn)了我釋迦牟尼的法網(wǎng)。要知道這個世界上沒哪個人不叫苦，連皇帝也叫苦呢何故生在帝王家？釋迦牟尼比眼鏡強(qiáng)多了。

天仁一邊倒水，一邊盤算著，今天怎么樣才能再次從如來佛的嘴里撬出訂單來？上次為歡喜公司撬回去的訂單算是白忙了。佛家講因果，沒你如來佛的訂單做因緣，就不會有后來我吃到的苦果。今天，我是二入虎穴，真恨不能把你如來佛按上老虎凳，灌辣椒水，使老虎鉗，再次從你嘴里撬出訂單來，補(bǔ)償我前次吃到的苦果。記得以前參觀渣滓洞白公館時，講解員說美蔣特務(wù)刑訊逼供前往往也會采取懷柔方式，跟被捕的革命志士套近乎。我何不如法套用？

天仁坐到如來佛對面椅子上，引誘如來佛道：“董事長年輕時也吃過苦？”

“怎么會叫也吃過苦？”

“董事長洪福齊天，我實(shí)在想象不出……”天仁停住，有意留下空白，感覺自己真的就是美蔣特務(wù)在誘供。

“小伙子，說來話長?！比鐏矸鸸灰с^，喝一口茶，茶杯一頓，來了精神，招供道，“小時候，我家里窮，下面弟妹又多，我是老大，下面還有6個弟弟妹妹，小學(xué)沒畢業(yè)我就輟學(xué)回家，幫父親干農(nóng)活，幫母親干家務(wù)，幫弟弟妹妹洗尿布?！?/p>

“窮人的孩子早當(dāng)家?！碧烊薯樦鐏矸鸬淖酌坜?，把如來佛扶上了當(dāng)家人的位子。

“15歲我就成了家里的頂梁柱，早上天不亮，我養(yǎng)的雞還在睡覺我就起床，蹬上腳踏車，車上兩個大筐，到城郊的蔬菜批發(fā)市場去批發(fā)兩筐蔬菜，有時蘿卜，有時白菜，反正看季節(jié)和行情而定，然后，再到市中心的零售市場去擺攤賣菜?！?/p>

“??？！比雞起得早，比牛拉得多。”

“可不是？這樣跑了一段時間，我發(fā)現(xiàn)兩個可以多掙錢的竅門。第一，我比別人起得更早，跑得更遠(yuǎn)，不是跑到城郊批發(fā)市場，而是跑到離批發(fā)市場還有半小時左右路程的郊外岔路口去攔截那些挑擔(dān)進(jìn)城的老農(nóng)。這樣一來，老農(nóng)少跑了路，少費(fèi)了力，也少掙了錢，當(dāng)然，也就少掙了那么一丁點(diǎn)兒錢。我呢多跑了路，多費(fèi)了力，也少花了錢，當(dāng)然，也就少花了那么一丁點(diǎn)兒錢。第二，我不去零售市場擺地攤，而是蹬著腳踏車沿街叫賣。這樣一來，那些家庭主婦少跑了路，少費(fèi)了力，也多花了錢，當(dāng)然，也就多花了那么一丁點(diǎn)兒錢。我呢多跑了路，多費(fèi)了力，也多掙了錢，當(dāng)然，也就多掙了那么一丁點(diǎn)兒錢。結(jié)果，這里一丁點(diǎn)兒，那里一丁點(diǎn)兒，加起來就好大一筆啊，蘿卜一斤，我就比別人多賺一分錢，嘿嘿，那時候的蘿卜才2分錢1斤。”

“2分錢1斤？”

“有時候還賣不到2分錢1斤呢，你想不到吧？”

“不是，不是。我是想不到就這么個小小的生意，董事長您也比別人至少能多掙到50%以上的利潤?！?/p>

“你說對了，小伙子，我的生意眼光就是那個時候鍛煉出來的。做生意可不單單是做生意，我給你講個小故事吧。有一次，我去賣白菜，來了個老太婆挑挑揀揀大半天，買了我一小棵白菜，付錢的時候，老太婆隨口說要是有青菜就好了。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拉上一大筐青菜直往那個老太婆的家門前跑，跑到半道上，下起了瓢潑大雨，把我淋成個落湯雞，到了老太婆家門前我敲開了老太婆的家門，說：‘大娘，我給您送青菜來了?！咸鸥袆拥檬裁此频模卑盐彝依锢?。自那以后，老太婆基本上就再也不買別人送去的菜了?！?/p>

“成了董事長的固定客戶？”

“那當(dāng)然。有時老太婆買了我的菜還拉我進(jìn)她家里要我吃了飯?jiān)僮摺Ｋ?，那天你一來到我這里，我就想起了那個老太婆，感覺你就是年輕時候的我，我就是那個老太婆。呵呵。”

“董事長您高抬我啦，呵呵?！碧烊恃垡娙鐏矸鹩趾攘艘豢诓?，站起身來，伸手端起如來佛的茶杯，去水罐前為如來佛續(xù)水，再回到如來佛對面坐下。

如來佛接過茶杯，道聲謝，繼續(xù)說道：“請回去轉(zhuǎn)告你們李總，這批貨很快就會出貨了，如果去美國那邊銷勢好的話，我們公司很快就會給你們公司下批量訂單。依照我的經(jīng)驗(yàn)，你們公司跟我們公司至少要走上三單貨，你我兩家的生意關(guān)系才能算是初步建立起來?！比鐏矸鹦Σ[瞇地隨手從桌上名片夾里翻出李美人的名片來，手里把玩著。

天仁一驚，豁出去了，急忙坦白招供道：“可是，我已經(jīng)被歡喜公司辭退了，到了一家新的公司——美國３Ａ公司上班，也銷售布料?？?，樣品我?guī)砹??！碧烊蔬呎f邊把樣品和價格表攤開在如來佛的面前，感覺自己既像是一個蠻漢橫刀奪愛要把別人已經(jīng)裝進(jìn)花轎的新娘奪為己有，又像是一條落水狗奮力一躍要跳出激流保命。

“被辭退了？！”如來佛一驚，疑惑地盯了天仁好一陣，目光仿佛警官審視嫌疑犯，問，“你做了什么對不起你們公司的事情？”

“絕對沒有?！碧烊市埕耵竦卦{咒發(fā)誓，心里罵自己：要是做了，也許就不會被炒掉了？

“那上次我給你們公司下的訂單你的獎金也沒拿到？”

“沒有。那個訂單本來就跟我就沒關(guān)系，你上午剛剛對我講，下午我們公司其他人就把面料給您送來了，是其他人的功勞?！碧烊试谛睦锪R道：哼，還問你，問你自己吧。

“什么？！你回去沒向你們李總報告？”如來佛責(zé)怪天仁。

“報告了，是第二天早上報告的。可是，我們公司里的其他人頭天下午就把面料給您送來了。”天仁再次在心里罵道：哼。

“對啊，是頭天下午送來的，我以為是你叫人送來的?！?/p>

“頭天我沒對任何人講過?！?/p>

“奇怪？”如來佛似乎糊涂了，身子往大轉(zhuǎn)椅上一躺，瞇縫起眼睛，仿佛在回憶分析著什么。忽然，如來佛眼睛一睜，閃過一道寒光，把天仁嚇一大跳，又若無其事地說，“來，看看你新帶來的面料，哦，仿綢滌綸。”

天仁的心提到嗓子眼，覺得自己又成了等待法官宣讀判決書的罪犯，恨時間過得太漫長，又巴不得時間永遠(yuǎn)拖下去。

如來佛翻看好了一陣，抬頭，笑瞇瞇地對天仁說：“先送五米來打打樣，就這種。”如來佛一根粗壯的手指頭直指著樣品板上的藍(lán)底白花仿綢滌綸面料，另一只手端起鐵觀音來，意味深長地補(bǔ)充一句，“這一次，你不用再擔(dān)心你的功勞會被別人搶走了?！?/p>

“嘿嘿嘿。”天仁傻笑，可笑得比哭還難看，臉上肌肉顫動紊亂，橫著跑一下，又豎著拉一下，看得如來佛大發(fā)慈悲地起身繞到天仁身后，伸手去天仁肩頭上拍拍。這一拍，差一點(diǎn)把天仁真的拍哭了。

“小伙子，別灰心，愛拼才會贏。你現(xiàn)在的條件比我當(dāng)年好多了，想當(dāng)年我剛到莫斯科練攤?！比鐏矸饟u頭嘆息，同情起天仁來。

“董事長還到過莫斯科？”天仁趁機(jī)抹一把臉，努力調(diào)整自己的表情，轉(zhuǎn)過身去，背對如來佛。

如來佛在房間里繞開了圈兒，邊繞邊說：“是蘇聯(lián)剛剛解體的時候。到了莫斯科頭一天晚上就遇到一個老毛子醉鬼，那家伙手里拎著滿滿一大瓶伏特加過來抓住我就灌，那時我年紀(jì)比你還小，個子也小，不會喝酒。那個醉鬼把我往他胳肢窩一夾，就像一頭北極熊戲弄一只小猴子一樣往我嘴里灌酒。那個老毛子醉鬼是個小氣鬼，舍不得讓我把他的美酒一口氣喝光了，中途他自己還喝了兩口，又接著灌我，好不容易等他松開手，我酒勁兒上來了，火氣也上來了，對著他的肚子就是一拳，就跟打在一個沙袋上一樣，那個老毛子醉鬼屁事兒沒有，我倒一個趔趄摔倒在地上。我爬起來又打，那家伙也不還手，搖搖晃晃，嘻嘻哈哈，指著我大笑，滿街人也對著我大笑，笑我從一個中國販夫變成了一個中國醉夫，在莫斯科街頭打起了醉拳。哈哈哈?！比鐏矸鹨材ㄒ话涯槪娴哪ㄏ乱话蜒蹨I來。

“可惜，那時我不在你身邊，要是我在你身邊的話，你就不會吃虧了。”

“加上你，我們兩個也不是那個老毛子的對手。你沒到過俄羅斯，那里的老毛子個個都壯得跟北極熊似的?！?/p>

“嘿嘿，那你是怎么到莫斯科的？”

“18歲上，我就抱著我們家鄉(xiāng)浙江上虞寧可30歲死不愿30歲窮的老觀念，去莫斯科練攤，倒賣牛仔褲。那時候，戈?duì)柊蛦谭騽倓偪迮_，我聽說俄羅斯人窮得連褲子都沒得穿，就去紹興柯橋市場廉價批發(fā)了兩大捆牛仔褲跑去了?！?/p>

“哦，沿著13世紀(jì)蒙古遠(yuǎn)征軍鐵騎的足跡遠(yuǎn)征俄羅斯，那個當(dāng)時正分崩離析民不聊生，人民連褲子都沒得穿的國度去倒賣牛仔褲？”

“對。去了以后才發(fā)現(xiàn)，人家都活得好好的，聊不了生的是我自己，反倒跑到別人的國家里來討生活。這不練攤的頭一個晚上，就遇到那個老毛子醉鬼?！?/p>

“那個老毛子醉鬼的名字是不是叫做日日醉夫？”

“日日醉夫？對，對。那時啊莫斯科街頭到處都是日日醉夫夜夜醉夫，哈哈哈！”如來佛哈哈大笑，臉上的笑紋一直傳遞到肚子上變成笑浪，羅漢般的肚子上波濤洶涌。

天仁也笑，問：“莫斯科的夜景很美吧？我讀過幾本老毛子大作家的著作，里面有描寫，《白夜》好像就是描寫莫斯科的？不對，好像是描寫圣彼得堡的？反正都差不多?！碧烊收f完，心里奇怪自己怎么會突然想起《白夜》？哦，那個男主人公是個倒霉鬼，多半潛意識里我把自己跟那個倒霉鬼歸入同一類人了，同病相憐。幸好眼鏡此時不在身邊，眼鏡要是在身邊聽到我的話，肯定又會說我讀弗洛伊德中毒了，說不定眼鏡還會添油加醋地演繹出一段關(guān)于我的長篇散打評書來。

“你說的那些書我沒讀過，我沒那水平讀得懂那些老毛子大作家寫的書，也沒心思去讀那些老毛子大作家寫的書。老毛子塊頭大，他們的大作家寫出來的東西塊頭也大，都是大部頭，一般人啃不動?！?/p>

“對，我們中國人的塊頭小，寫出來的東西塊頭也小，難得有幾個作家寫得出像模像樣的大部頭。鵝的塊頭大，生出來的鵝蛋也大；雞的塊頭小，生出來的雞蛋也小。茅盾、巴金，算是我們中國的大作家了，可寫出來的東西單論塊頭，也沒法跟托爾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相比?！?/p>

“你談文學(xué)我不懂，你說的莫斯科的夜景，我倒是有點(diǎn)兒發(fā)言權(quán)。黃昏時，克里姆林宮看上去就像一叢洋蔥頭，可我那時哪里有心思去欣賞莫斯科的夜景？一門心思就想把我?guī)サ呐Ｗ醒澅M快脫手。我去之前聽人說俄羅斯人窮得連褲子都沒得穿，等去了以后才發(fā)現(xiàn)人家個個身上都有褲子穿，我?guī)サ难澴訁s沒人要穿，沒人能穿，沒人想穿。你不知道，那時我沒有經(jīng)驗(yàn)，帶去的全是中國人穿的尺碼，俄羅斯人的體型比我們中國人大，女人的屁股比籮筐還要大，我?guī)サ呐Ｗ醒澑砹_斯人的體格不匹配，那個焦心啊，哎?！?/p>

“那后來你是怎么賣掉的？”

“說起來笑人，我給一個教幼兒園的俄羅斯姑娘行賄，把我自己帶的一塊歐米茄手表送給她。她比比劃劃建議我把牛仔褲褲腳剪掉，她幫我推銷給她們幼兒園小朋友的父母買給小朋友當(dāng)短褲穿。反正小朋友泥里來泥里去，卡其布耐磨不怕臟?！?/p>

“嘿嘿，那個俄羅斯姑娘漂亮嗎？”

“漂亮，跟個洋娃娃似的，牛高馬大，我爬上去就像猴子騎上大象?！比鐏矸鹪幟氐匾恍?，連忙把話題扯開，說，“好不容易掙到現(xiàn)在這份家業(yè)，可林子大了什么樣的鳥兒都飛來了，谷倉里谷子堆滿了老鼠也跑來了?！?/p>

“對，對，但凡私人公司的老板都要扮演兩個角色，谷倉的擁有者和谷倉的看守員。谷倉里的谷子當(dāng)然都是人家谷倉老板自己辛辛苦苦掙來的，可是，總有那么些老鼠躲在暗處，想不勞而獲，一有機(jī)會就要來偷盜。你的員工也好，你的客戶也好，別看他們在你面前畢恭畢敬，天知道他們心里在打著什么鬼算盤?！碧烊鼠@訝自己臨時起了個歹意：自己到嘴邊的谷子被別的老鼠偷跑了，要拐彎抹角慫恿如來佛把那只老鼠揪出來，替自己報仇。

“偷盜？哼，過幾天，我兒子要從美國留學(xué)回來，這個企業(yè)要交給他打理，我可不能交給我兒子一個滿是老鼠的谷倉?！?/p>

天仁的目光跟著如來佛繞圈，腦袋里電光火石般閃現(xiàn)出一連串鏡頭……高鼻子藍(lán)眼睛的美國人……塌鼻子小眼睛的中國人……再次下了個先君子后小人的惡毒心腸，慫恿道：“對，攘外必先安內(nèi)，谷倉里外的老鼠往往沆瀣一氣，內(nèi)外勾結(jié)，目標(biāo)只有一個，就是來偷董事長您谷倉里的谷子?！碧烊收f完又后悔了，如來佛該不會責(zé)怪我扇陰風(fēng)點(diǎn)鬼火干涉他的內(nèi)政？君子成人之美，切勿揚(yáng)人之惡。

如來佛轉(zhuǎn)過身來，會心一笑，手一抬，伸出兩個指頭，繞回到天仁面前，說道：“我這一生的成就只有兩件，我的兒子和我的產(chǎn)業(yè)。現(xiàn)在，我打算把這兩件成就合二為一，感覺仿佛又準(zhǔn)備啟動一項(xiàng)新的事業(yè)，心中充滿了一種再創(chuàng)業(yè)的激動?！?/p>

“哦?！碧烊拾祰@：你如來佛要傳位啦？你如來佛英雄一世，但愿你養(yǎng)的不是一個秦二世。

如來佛繞回天仁面前，說：“等我兒子回來后，我介紹你倆認(rèn)識。知道嗎？我不單要把我的產(chǎn)業(yè)傳給我的兒子，更要把我?guī)资陙矸e累下來的可靠的人脈關(guān)系和朋友傳給我兒子，也包括你?！比鐏矸鹛鹨恢皇謥砩斐鲆桓割^，點(diǎn)點(diǎn)天仁的額頭。

“我？”天仁一時語塞。怎么？連我也要被你如來佛作為私有財產(chǎn)列入繼承移交清單傳給你兒子？有錢人的想法就是不一樣，也不征得別人的同意，就把別人霸占為自己的私有財產(chǎn)，豈止是萬物皆備于我？簡直就是萬人皆備于我。古代的帝王是拿活人當(dāng)做自己的私有財產(chǎn)殉葬，當(dāng)代的富豪是拿活人當(dāng)做自己的私有財產(chǎn)傳給自己的兒子繼承。人類的殉葬制度在簡化，不會再拿活人來殉葬了，可人類霸占的欲望卻絲毫沒有減弱，我死了霸占不了你，可至少要讓我兒子霸占你?？煽康呐笥眩课铱蓻]敢拿你如來佛當(dāng)朋友，你是個億萬富翁，我是個窮光蛋。我來你這里，只是想從你嘴里撬出訂單。星星跟著月亮走，不沾光也沾光。

如來佛仿佛看透了天仁的心思，既然我把你當(dāng)作我的私有財產(chǎn)，我就要付給你保護(hù)費(fèi)，叮囑道：“今天我們就談到這里。記住，快快先送５米面料來打樣，回去后第一時間向你現(xiàn)在的老板報告，問他要獎金?！闭f罷，躬身送客。

“好，我天天守在你的打樣間里，萬一不合適，我可以隨時跑回去拿新的來。”天仁急忙起身，生怕面料拿來后，如來佛會中途挑刺變卦，要天天守在如來佛的打樣間里隨時應(yīng)急補(bǔ)位，阻擊如來佛。好不容易把你這頭獵物圈進(jìn)我的狩獵場，我得腿腳麻利點(diǎn)圍著它四面跑動，可不能再讓你溜掉。

“好，我這就去打樣間打個招呼，你明天直接去打樣間好了?！比鐏矸疬呎f邊往門外走去。天仁跟在如來佛身后，隨如來佛去打樣間，覺得自己真的變成了一條惡狼尾隨著即將到嘴的綿羊。

天仁走出鴻發(fā)公司時，天色已近黃昏。

八卦嶺工業(yè)區(qū)的街道上，到處是勞累了一整天后剛剛下班歸舍的打工妹，三五成群，熙熙攘攘，面容疲憊，步履沉重。倘若一位攝影大師此時走來手舉照相機(jī)想在熙來攘往的人群中找到一張笑臉的話，鏡頭焦點(diǎn)恐怕只好對準(zhǔn)天仁。

天仁覺得自己今天狩獵成功，心情舒暢，步履輕盈，抬眼望去。這個世界不黑暗嘛，白晝即將過去，華燈即將點(diǎn)亮，深圳的夜晚啊又將變成白晝。不，這座美麗的海濱新城永遠(yuǎn)也不會有黑夜。她是一個充滿活力的青春美少女，活力四射，光芒萬丈，永遠(yuǎn)也不會有睡著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