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軒終究跪了。
當然,她并非出于自愿。
徐鳳年眼瞧著她執(zhí)拗不肯認罰,不由得怒火中燒,“噌”的一聲站起身來,指使身邊得力的小廝仆從將公主的丫鬟女官拖走,強行逼迫她罰了跪。
韓軒側(cè)頭瞧一瞧眼下正反剪自己雙手的俊俏小廝,好巧不巧,正是當日來逍遙居搬救兵的那位。
眼見隋珠緊盯自己,那小廝面上忽地通紅一片,約莫替自己主子害臊。
前不久人家才幫了好大一個忙,世子一個“謝”沒有倒也罷了,反而禁了足,如今又耍了好大一通威風。
人家畢竟是公主!
說好聽些自家世子這是紈绔不化、肆意妄為,說難聽些這可不就是膽大包天、意欲謀反嗎?
徐鳳年都給本世子看緊了,跪上一整日,直到她知錯為止。
說罷,他一拍屁股轉(zhuǎn)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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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運的是,韓軒并沒有跪上整整一日。
不幸的是,她半途而廢的原因乃是受了風寒、頭重腳輕,于晌午時分兩眼一翻,直直地栽入湖里。
頭破血流。
見了血,這下徐鳳年倒是不敢再攔著。
泰安侯府的小公子同隋珠總歸不同。
前者再金貴、再備受疼愛,說起來不過是個一官半職也無、整日游手好閑、斗雞走狗的流氓地痞。
后者再出身卑微、再受盡冷落,畢竟是皇家血脈。
且不說她老娘堂堂正正、風風光光地做過好一陣寵冠六宮的嬪妃,即使她至死不過一個洗腳丫頭,人家姑娘亦是先帝太宗皇帝不不容置疑的親生骨肉。
太醫(yī)院的太醫(yī)令李大人親自過府來瞧。才進了病房尚且有說有笑,甫一搭上隋珠的脈搏,即刻變了臉色。
他一張老臉青紫交加,花白的胡須一翹一翹,當場朝向徐鳳年“哐哐”磕頭。
“世子恕罪,世子恕罪啊!”
恕什么罪?
被身邊小廝好不容易勸來探望的徐鳳年原本吃好喝好地坐在一旁打醬油,突然被點名,駭?shù)靡欢哙隆?/p>
徐鳳年什么話?有事便說,支支吾吾作甚?
紈绔公子哥橫眉冷對。
李大人顫抖著一雙枯瘦的老手再度搭上公主的脈搏,似乎不敢確定自己的診斷結(jié)論似的。
可是,半晌過去,他顫顫巍巍地收回自己的手,面色眼瞅著灰敗下去,神情愈發(fā)惶恐:
“春日尚且陰寒,公主著了涼,又不曾及時醫(yī)治。”
“公主本就體弱,又寒邪入體,外加失血過多,這一回恐怕傷了根本……”
徐鳳年滿臉茫然,這老腐朽說的文縐縐,他半個字也沒有聽懂。
那廂里翡翠與琥珀兩位卻是齊齊變了臉色,瞧徐鳳年的眼神刀子一般鋒利起來。
好半天,徐鳳年這才堪堪弄清楚,原來隋珠如今寒邪過重,恐怕今后都難以有孕了。
他越發(fā)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便宜媳婦不能懷孕。
這不是天大的好事么?
難道等著這囂張跋扈、刁蠻任性的女人揣上他的種,然后一輩子就這般拴在京城,再不得自由?
不。
徐渣男覺得很好。
再者——
徐鳳年體弱?她金枝玉葉、嬌生慣養(yǎng),怎會體弱?
這是原話。
于是,李大人不可置信地懷揣一封五十兩銀子的厚禮妥妥當當?shù)乇凰统鲩T去。
面診結(jié)束,徐鳳年忙不迭地溜之大吉。
依照他的意思,本來是打算等隋珠清醒便繼續(xù)往湖邊去罰跪,誰知一連三日隋珠都沒有清醒。
他原本以為她又是裝病,親自前來瞧過三兩回,見不似作假,加之大舅兄抓住好機會將他召進宮里好生敲打一番,說是再不聽話就再打屁股,這才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