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軒心中警鈴大作,孰料今日的徐鳳年卻并不是來尋麻煩的。
他晃晃悠悠地行至內(nèi)殿,自顧自地端了把小杌子低頭坐下,低眉順眼活像大姑娘三朝回門一般扭捏了好半晌,直駭?shù)庙n軒背后冷汗?jié)i漣,下一刻便欲拔腿,他這才堪堪開口:
徐鳳年我……請李大人上門瞧過了,姜泥……已經(jīng)脫險了。
許是一時半會不知應當用何種姿態(tài)面對隋珠,他面上神情多有古怪,一面想要習慣性裝紈绔,一面難掩眉宇間的厭棄嫌惡,一面大義凜然、俯首帖耳,活脫脫一副英勇赴死的模樣。
徐鳳年今日的事情多虧你……鳳年在此謝過了。
這般說著,他站起身來,規(guī)規(guī)矩矩地拱手揖禮。
韓軒一時無言以對,上下打量一番徐鳳年的糾結模樣,心中氣結。
說來,她算得上是姜泥的救命恩人。
救命之恩??!
且險些將自己的一條性命賠進去!
他徐鳳年就是不哐哐地狠砸兩個響頭,好歹彎一彎膝蓋跪上一跪總歸不為過吧?
也不知他這樣端著架子,究竟是因為姜泥在他心中地位不過爾爾,還是因為他千真萬確瞧不上隋珠,哪怕她救了姜泥,哪怕她貴為公主,依然配不上他徐鳳年膝下黃金。
徐鳳年道過謝,韓軒和藹可親地同他客氣一番,具體做法如下:
她暗自倒吸一口冷氣,而后掩面輕啜,繼而張開雙臂,一頭撞入徐鳳年寬闊的胸懷,口中長呼:
趙風雅爺這是哪里話?只要爺心里高興,妾身做什么也是愿意的。
趙風雅莫說爺要救姜姑娘一條性命,便是爺即刻便要抬了她做姨娘,妾身也緊著為爺張羅。言辭誠懇、情真意切,眸中淚花洶涌。
這才符合人設嘛!
登時,徐鳳年好像觸電一般將她一把推開,冰白的面孔上顯然已經(jīng)掩飾不住嫌惡,他氣惱地一拂袖,三呼“大可不必”。
如此,他便沒了繼續(xù)做客的興致,只草草囑咐道:
徐鳳年你只管休息罷,陛下那頭我去說情,自不會叫你如何。
徐鳳年不過,三兩日的苦頭怕是有勞公主受著,待我求得接你回府后,悉數(shù)補償與你就是。
這是變相妥協(xié),即徐鳳年愿意承認隋珠是自己的妻子。
既然是人家的正經(jīng)太太,自然沒有長久關押娘家的道理,丈夫?qū)ど祥T來,哪怕是犯了天大的過錯也不得不送回家去,任憑人家處置。
因此,聽得這話,韓軒恨不得立即再一次撲進徐鳳年懷里。
好在這回他長了教訓,早已暗自做好準備,沒叫韓軒得逞。
韓軒持一方絹帕,一個勁兒直按自個兒眼角,一副皇天不負有心人、守得云開見月明的模樣。
徐鳳年說完了正經(jīng)事,一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日一早,便宜老哥派人來通傳,說徐鳳年遣了丫鬟婆子來接。
“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便是王子皇孫也沒有長久長久住在娘家的道理??v使隋珠四娘母后、妹妹,住了這一宿也應該早些回去了。”
老哥一番話說得很隱晦、很體面,可謂既圓足了面子,又找回了里子。
對外可以說妹子想家了,對內(nèi)又不費一兵一卒地得了他徐鳳年,甚至徐老將軍一個大人情。
對此,韓軒十分配合,紅著眼眶飛也似地上了世子府的馬車,一步三回頭地迅速開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