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嘆氣:
“您說……尊夫人并沒有同那個樂伎……叫什么來著?”
徐鳳年蘭藉。
徐鳳年緊咬后槽牙。
“對,蘭藉,尊夫人并沒有同蘭藉發(fā)生什么實質性關系?!?/p>
“我不知道此事是否可以說明您對尊夫人一開始的看法是錯誤的?!?/p>
我仔細斟酌語句:
“恕我直言,駙馬先生,根據(jù)我的推斷,我認為您同尊夫人之事……也許是個陰謀?!?/p>
“您可以做個假設,如果您同尊夫人生了女兒,您希望她高嫁嫁入豪門世家受苦受累,還是希望她低頭將就一下,將來女婿依仗您也好、忌憚您也罷,總之必定善待令愛?”
徐鳳年逐漸萎靡不振,他垂頭喪氣,有些懊惱:
徐鳳年你是說……
“我認為,先帝多半為尊夫人說了個家世不甚出挑、人品卻好……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性格溫吞一些的夫婿。但是可能因為被人捷足先登或者……”
“宮墻里頭一向水深,彼時先帝病重,尊夫人并非正宮嫡出,也許是遭了暗算也不一定呢?”
徐鳳年是皇帝……是我那大舅哥……
徐鳳年最后那日……我自五城兵馬司回來就感覺出異樣來了,那天風雅的表現(xiàn)與宮宴那時一模一樣,可是她已經(jīng)恨急了我……
徐鳳年的聲音逐漸減弱。
我唰唰兩筆潦草地記錄他的神態(tài)語言,而后抬起頭來,凝眸注視徐鳳年。
孺子可教嘛!
雖然這廝的確混蛋。
但是諷諫時代多得是吃人不吐骨頭的破事,徐鳳年起碼潔身自好,倒也算不上十惡不赦,不過……
他老婆隋珠公主未免太可憐了。
我再度輕嘆,思忖片刻決定速戰(zhàn)速決:
“既然這樣,駙馬先生,您應該已經(jīng)明白我的意思了——”
“尊夫人固然于您有情,但是斷然不到賠上女兒家清白倒貼的地步。”
“這說明,尊夫人的理性尚且大于感性。”
“在這種情況下面對血海深仇,我個人可以理解她選擇舍棄與您的感情?!?/p>
聽聞此言,徐鳳年好像心有不甘,他憤憤地一揚手,一雙含情目里頭遍布血絲。
我駭了一跳,連忙向后躲避。
誰知,徐鳳年也許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再一次將腦袋深埋入雙膝之間,不吭一聲。
空氣陡然變得沉默,我感覺有些不自在,一時竟然不知應不應該繼續(xù)下去。
半晌,倒是徐鳳年率先開口打破僵局:
徐鳳年其實,說來說去,終究是我錯了。
徐鳳年早在很久以前我就認識到了……大概就是我親手斬殺賀氏男丁的時候。
徐鳳年但是,為了軍情我不得不那樣做,我不后悔。
徐鳳年我只后悔,沒有早點認識她……沒有早點看清她,也沒有早點了解我自己的心意。
“所以,駙馬先生,如果一切能夠重新開始,您……”
我緊咬羽毛筆尖,心下糾結,不知究竟應該如何描述清楚我的問題。
畢竟,逝者如斯、一去不返,如今這樣問不過是平白往人心口上捅刀子。
孰料,徐鳳年竟然搶先一步打斷我,面上蕩漾嘲諷的笑容:
徐鳳年世上沒有賣后悔藥的……錯過了就是錯過了,不可能重新開始的……
我猶豫半晌,最終艱難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