徵朝皇宮堪比注輦王城數(shù)個寬敞。
宮殿鱗次櫛比,亭臺樓閣如同蜂房水渦,不知凡幾。
皇宮依山傍水而建,宮妃的居所以九州池畔的帝后寢宮明堂為中心,向四面八方鋪開去。
緹蘭與阿弟一道被安置在皇宮西角的愈安宮。
褚仲旭著人安排了愈安宮的一應(yīng)人手、器物。
才人本來位份就低微,加之褚仲旭若有若無地授意,下頭人曲意逢迎,一層一層油水克扣下來,最終撥來愈安宮伺候的兩個宮婢竟然俱是先前犯了大過的罪奴,一個名叫碧紅一個名叫碧紫。
安頓下來以后,褚仲旭身邊的內(nèi)宦前來傳話,道是陛下傳召。
碧紅張羅著為緹蘭梳洗打扮。
緹蘭直勾勾地注視銅鏡中那張面皮,狐貍一般勾人心魂的吊梢三角眼,一張櫻桃小口不染自朱,秀鼻挺翹,臉蛋小巧不過一個巴掌大小。
靈動明快如同神話故事里頭生活在陽光之下的精靈,可是緹蘭渾身冰肌瑩白得幾近透明,長發(fā)青黛,黑白兩色涇渭分明,乍瞧之下清冷得仿佛凌霜傲雪的臘梅。
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
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碧紫絮絮叨叨地訴說先皇后的習(xí)慣,譬如她偏好鮮艷濃麗的顏色,譬如她性格開朗、喜歡游園、喜歡大笑。
緹蘭眼瞧著碧紅手下利落,為自己盤上發(fā)髻。
從前,她作少女打扮,鬢邊素來斜插一支赤金八寶九尾鳳簪,以示作為注輦唯一長公主,身份貴重。
如今,她作婦人打扮,卻不配戴上鳳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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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仲旭于明堂召見緹蘭。
說來倒是奇怪,他尚未還朝之時總是同時召見姐弟二人,眼下竟然單獨召見緹蘭一人。
興許是因為不愿在發(fā)妻的舊居胡作非為?
緹蘭覺得可笑。
若是他真的唯恐折辱紫簪,又為什么選擇在明堂臨幸自己呢?
漂泊他鄉(xiāng)終究不如回家自在。
行軍在外,即使隨行內(nèi)宦伺候得再細(xì)致,總歸比不上宮中事無巨細(xì)。
褚仲旭身著中衣倚靠榻上,一雙美婢侍候在側(cè),捏肩捶腿,好不自在。
見她來了,他瞇縫起雙眼,睥睨她一番,眼神自她端麗面龐劃過。
他坐直起身,揮一揮手喝退兩個宮婢。
帝旭杵在那里做什么,過來。
他的聲音不高不低,似乎著意叫外頭侍立的宮人聽見里頭動靜一般。
緹蘭依言走上前去,昂首闊步,絲毫不見卑微之意,只眼睫低垂,遮掩眸中厭惡。
帝旭誰允許你站著了?沒瞧見皇后在這里嗎?
褚仲旭朝向她身后一揚(yáng)下巴。
聞言,緹蘭轉(zhuǎn)身。
只見在她身后的屏風(fēng)后頭,即褚仲旭榻前一丈處,紫簪的巨幅畫像威嚴(yán)屹立。
倒不是畫上的紫簪神情威嚴(yán),相反——
這幅畫卷不過尋常丹青,只粗略描繪了紫簪明媚笑靨,并不十分傳神。
然則,這幅丹青使用了大塊金絲楠木封邊,龍鳳呈祥紋樣雕刻精致,奢靡、莊重,中間鑲嵌大片光滑平整的琉璃,畫中人的音容笑貌透過琉璃,瞧在眼中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