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河行宮乃是溫泉行宮,依山而建,引天然溫泉,混合海水、珍珠粉,據(jù)說于傷筋動骨大有裨益。
一連許多日下來,緹蘭不曾發(fā)現(xiàn)褚仲旭身上掛彩,她不知他究竟何處受傷。
但是,她的確需要泡一泡。
空氣之中氤氳水汽,仿佛霧露凝結(jié),能見度不高,三尺以外只見霧氣繚繞。
湯泉溫熱,緹蘭雙頰泛起薄紅。她倚靠在池壁上,下頜枕在交疊的雙臂上,雙目微闔,安靜思考心事。
周遭靜謐得落針可聞,除卻微弱的泉水叮咚,唯獨她均勻、淺淡的呼吸聲窸窣作響。
一只手自腦后滑落,一路向下游弋,動作熟練地來到緹蘭頸間。
大手觸感粗糙,掌心由于常年持兵,生得一層薄繭。
緹蘭睜開雙眼。
褚仲旭。
他端端正正地坐在池沿上,紫袍玉帶,穿著整齊、半點不見凌亂。他雙腿支棱起來,一手撐在膝上,一手緊箍她的脖頸。
褚仲旭垂眸睨她,一雙眼睛半瞇縫起來,只見黑黢黢的眼珠,眸底情緒難以窺見。
緹蘭略偏過頭,不愿直面他的目光。
褚仲旭今日大概心情不佳。
往常見她退避,他多半沒了興趣繼續(xù)為難,草草了事倒也罷了。
可是眼下,他竟然手下發(fā)力,直直將她從水中提溜起來。
一時間水花四濺,濺落在他袍裾底擺,打濕華貴錦緞。
然而,褚仲旭根本不在乎這個,他長臂一伸,直接將緹蘭扣入懷中。
登時,他胸前洇開大片水漬,青蓮華服因為沾水而變成絳紫,愈發(fā)顯得他面色沉郁、陰鷙。
緹蘭不由得掙扎幾下。
奈何她越是奮力掙扎,褚仲旭手下用力越甚。
不過三兩下緹蘭便徹底沒了力氣,只好老實蜷伏在他臂彎里,將后背朝向他。
褚仲旭垂首,沉默注視她半晌,呼吸急促、目光灼熱。
在他打量之下,緹蘭直感覺自己背后仿佛燃燒起來一般,燒灼得刺痛。
須臾,他陡然放開那只鉗制在她喉嚨間的大手,空氣如潮水一般,爭先恐后地涌入緹蘭胸腔,她嗆得咳嗽不斷,好半晌這才勉強止歇。
褚仲旭空閑出來的手掌覆上緹蘭背脊,指尖沿著她的脊骨,向上攀爬、向下延伸,來回游走。
緹蘭在他掌下微顫。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
她不喜歡這種一舉一動皆被人把握股掌之間的感覺。
褚仲旭指尖所及之處仿佛觸電一邊,寒毛倒豎,緹蘭不住戰(zhàn)栗,她似乎能夠感覺到他掌間蘊含的巨大力量,只消輕微舉動即可折斷她的脊柱。
帝旭你不是……
他倏然開口,語氣中威脅之意不加遮掩:
帝旭你不是慣會裝得柔弱可憐嗎?
帝旭怎么到了寡人面前反倒硬氣起來了?
緹蘭清瘦,背脊骨節(jié)微凸。
他一寸一寸摩挲開去,竟然絲毫不覺打彎。
即便如此,她依然挺得筆直。
褚仲旭氣血上涌,雙目已然憋得通紅。
他倒是想要瞧瞧,她究竟能夠倔強到幾時。
帝旭你裝可憐給誰看?
他湊近她耳畔逼問道,語中不乏酸意。
帝旭方海市?還是方諸?
見她不答,褚仲旭銜住她的耳垂,納入口中輕攏慢捻。
緹蘭覺得反胃。
他這是……他這是知道硬拳頭打不折她的骨頭,所以換了軟招數(shù),企圖抹平她渾身尖刺嗎?
她愈發(fā)覺得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