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妖一事,東華想法始終如一。
可是,之于彧鳴,東華追悔莫及。
倘若早知有朝一日彧鳴與知鶴之間竟然生出情分來,一開始東華便不會留下彧鳴。
許多年前,東華避世歸隱,退居天君之后,與一十三重天太晨宮中頤養(yǎng)天年。
彼時,東華散盡了麾下一眾大神小仙。
那些昔日手下,部分留在天兵天將之中繼續(xù)為國效力,部分與他一般隱居山林,安享晚年。
唯獨彧鳴。
他身上有傷,無法繼續(xù)留在軍中,然而他一口咬死了自己愿意永生永世效忠、千秋萬載跟隨。
他既然這樣說了,東華自然愿意留他在身邊。一方面,他身邊的確缺人,另一方面,彧鳴尚且可以信過。
知鶴乃是小孩子心性,性子急躁,難免有些慕強想法。
可是彧鳴曾經(jīng)供職在東華手下,與知鶴的父母算作同僚,他這把年紀老牛吃嫩草,到底要臉不要?
東華眼瞧著知鶴牽著彧鳴直挺挺地跪在堂下請求他賜婚,這回他著實動了肝火。
他道是近來知鶴怎么越發(fā)沒耐性,原來被彧鳴勾走了魂魄。
她本來性子就急躁,東華生怕她這般要強、沖動將來上了戰(zhàn)場難免壞事,為了磨煉她的心性,刻意將她帶在身邊,每日說些道法佛理,打發(fā)她幫手栽樹種花。
東華將二人分來開劈頭蓋臉地前后訓斥一番,繼而匆忙地分派了外調(diào)的職位與彧鳴,將他遠遠地打發(fā)出去了。
知鶴可是東華一手帶大的,她可是他小半生的心血,斷然不能叫他人隨意糟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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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一十三天太晨宮中來了客人。
不是前些時候義兄贈予知鶴那只小狐貍,也不是十日里頭十二日找上門來與義兄一道品茶下棋的四海水君連宋,而是——
四匹麒麟瑞獸抬轎,重霖親自趕往宮門口迎接,一雙纖纖玉手修長白皙,十指均如水蔥一般。
那姑娘面覆白綾,蓮步輕移、腰肢款擺,知鶴遙遙望著,只見她行動之間仿佛弱柳扶風,婷婷裊裊、婀娜多姿,于廊下站定,縵立遠視,一雙杏眼似乎彌漫水霧,朦朧之間宛如一池春水蕩漾秋波。
知鶴那個……誰?。?/p>
知鶴轉(zhuǎn)身,朝向身邊侍立的司命星君詢問。
她從未見過太晨宮中出入生人,眼下這位千真萬確乃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
“呃……小仙估摸著,這位大概是魔族的姬蘅公主……此次前來一十三天乃是為了與天族聯(lián)姻?!?/p>
司命糾結道。
知鶴聞言一怔。
姬蘅?聯(lián)姻?
知鶴聯(lián)姻?她要嫁給義兄嗎?
知鶴聲音不住顫抖,任憑她如何抑制亦是不無法自控。
義兄要成婚了?
太晨宮要迎來女主人了?
那么……這是不是說明……她即將自由了?她即將逃離他的掌控,她再也不必受困與一十三天,她即將完完全全地屬于自己,她再也不必作為任何人的私有、附屬?
知鶴渾身顫抖,粉唇烏青,連帶手指尖兒亦是抖若篩糠。
她注視遠處欣喜賞景的姬蘅良久。
須臾,她這才找回理智,垂眸打量蜷縮在司命懷中的小狐貍。
打從那日它抓傷她以來,太晨宮上下似乎美人發(fā)現(xiàn)它的行蹤,不想它竟然與司命一處。
知鶴凝視它沒精打采的模樣,低頭耷拉耳,不由得心疼。
她抬手,輕柔地為它略順背脊糾結一團的毛發(fā)。
知鶴這是怎么了?
知鶴怎么幾日不見,你就把自己折騰成這副樣子了?
她從司命懷中接過小狐貍,將口鼻緊貼在它柔軟的小耳朵上輕聲咕噥。
不知是不是錯覺,知鶴總感覺她懷抱小狐貍時,司命看著她的目光好像防賊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