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稚兒微臣受教，微臣一定謹遵殿下教誨。

楊稚兒若無其事，從容不迫，應答如流。

漢王面色頗為沉郁，他眉頭緊蹙，沉默無聲只一個勁兒打量她。

半晌，他輕嘆一息，蹲下身來平視她：

“稚兒，其實你不必這樣與本王說話?！?/p>

“但是，你也不必不快，只消你點頭，本王愿意為你赴湯蹈火?！?/p>

他一雙眼睛炯炯有神、燦若繁星。

漢王其人長相酷似其母張貴妃，生得眉眼如畫，加之身份貴重，氣度自然不凡。實際上，倘若他真心實意想要表演深情，天底下恐怕沒有幾個黃花大閨女不想成為漢王妃的。

楊稚兒垂下眼睫，遮蓋眸底一閃而過的嘲諷。

混跡紫禁城這么些年，這動作如今她已經熟能生巧，可以不著痕跡地隱藏自己的所有情緒。

曾經，她不是沒有相信過漢王那些花言巧語、油嘴滑舌。彼時他尚且沒有迎娶王妃，他告訴她愿意與她朝朝暮暮、歲歲年年，然則不過轉眼之間，他就應下了圣上賜婚，成了親。

在那以后，他甚至請旨將她劃撥進了漢王府，擔任保衛(wèi)王府女眷的指責，不知究竟打什么主意。

或許……

其實楊稚兒不是不明白，無非因為如今的漢王妃韋氏母族曾經于漢王有利?，F下時過境遷，韋氏一族樹倒猢猻散，反倒父親在朝堂上得力，所以他刻意拉攏自己罷了。

所謂青梅竹馬的感情其實不過利益糾紛罷了。

漢王見她良久沒有反應，再度逼近。

此時，有人昂首闊步而來，氣宇軒昂、長身玉立。

那穩(wěn)健腳步在她面前停住。

楊稚兒沒有抬頭，依舊一動不動地保持叩拜大禮。

如果……此時此刻叫人瞧見她正在與漢王交談，恐怕明日她就人頭不保。

所以，明哲保身，她只好伏低做小。

面對敵人拉攏面不改色總歸比之主動討好敵人好些不是？

皇太孫叔父在這里做什么？

皇太孫。

楊稚兒心里咯噔一下，廣袖之下她握緊雙拳，一口銀牙緊咬，恨不得自己會隱身。

眼前窸窣聲響，楊稚兒聽聲辯位，心想漢王大概站起來了。

“本王許久不見楊百戶，關心一下罷了?！?/p>

皇太孫哦？是嗎？

皇太孫狐疑道。

皇太孫侄兒以為叔父中意楊大人，想要撬東宮的墻角呢。

漢王短促一笑，聲音尖利：

“百戶曾經供職于漢王府，本王不過同舊相識打個招呼罷了，太孫切莫多慮啊！”

皇太孫如此倒是沒什么，不過母妃靈前畢竟不是說話的地方，叔父還是莫要擾了母妃在天之靈才好。

漢王咕噥著應聲。

楊稚兒側耳，她聽見他揮袖抽動空氣的聲響，又聽見他的腳步聲漸行漸遠，確定漢王千真萬確已經走遠，她這才抬起頭來。

皇太孫尚且駐足原地。

他直勾勾地注視漢王走遠，直到他的背影完全消逝在視線中，他這才徐徐轉身。

楊稚兒微臣見過太孫殿下。

皇太孫楊大人沒什么話說？

他悠悠開口詢問。

楊稚兒知曉他這是詢問漢王之事。

倘若他不問，她其實沒有主動解釋的意思。

但是既然他問了，那么她不得不解釋：

楊稚兒微臣相信清者自清。

楊稚兒如果太子殿下不信任微臣，一開始就不會允許微臣踏入東宮大門。

皇太孫聞言點頭。

他見她猶自跪著，不再言語，只無聲無息地繼續(xù)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