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紫禁城流言四起。
“陛下龍體欠安,實在不便留漢王在京中過年。”
“奴才聽宣德門當差的小太監(jiān)說的,說今兒個一早漢王就離京了?!?/p>
楊稚兒漢王離京了?
楊稚兒怔愣當場。
楊稚兒他們親眼看見的?
“是?!?/p>
小太監(jiān)恭敬道。
說話之間,有腳步聲漸行漸近。
太子下朝了。
小太監(jiān)極有眼力見兒,眼瞧著太子進來,即刻告退。
太子在楊稚兒對面落座,他舉手拾箸,不緊不慢地進膳。
楊稚兒直勾勾地注視他,幾番欲言又止。
他倒是臉不紅心不跳地脫口而出說什么“食不言寢不語”,然則她沒有他恰如城墻似的臉皮,只冷嘲熱諷:
楊稚兒本宮以為殿下當真英明。
楊稚兒沒曾想,殿下也是色厲內(nèi)荏的。
聞言,太子抬眸,他的目光正巧撞入她的視線。
四目相對,他一時間沒了繼續(xù)進膳的興致,于是他停箸,溫聲細氣地回應(yīng):
皇太孫娘娘此話何意?
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楊稚兒登時怒意滔天:
楊稚兒太子難道不知,放任漢王離京無異于縱虎歸山。
楊稚兒本宮以為太子八尺男兒自當比之本宮一個深宮婦人懂得多些,怎么不知夜長夢多的道理?
楊稚兒漢王于軍中威望甚高、擁兵自重,難道太子當真等著漢王兵臨城下負隅頑抗?
太子一愣。
不知究竟他從未考慮過她所說,還是另有隱情,只見他眼底情緒多番變化,勝似暗潮洶涌、數(shù)度漲落,末了歸于平靜。
皇太孫娘娘果然女中豪杰。
他贊道。
如此說著,太子推桌起身。
皇太孫娘娘不若與孤去個地方?
去哪?
她防備。
太子并不作答,只頭也不回地前行。
楊稚兒猶豫再三,終究抬步跟隨。
她本來以為怕是陛下清醒了,金口玉言下旨準許漢王離京。
誰知,太子竟然一路帶領(lǐng)她來到詔獄。
詔獄此地,楊稚兒再熟悉不過。雖然她此生從未親林此地,但是曾經(jīng)不知多少回,她親眼見證自己的同僚、政敵、甚至親友有去無回、埋骨此處。
然則……
進出詔獄需要陛下手諭,無詔不得擅入。
陛下尚且春秋正盛,太子勢力已經(jīng)如日中天,著實令人心驚。
甫一步入詔獄,太子立即執(zhí)起她的纖手。
她大驚,想要抽回自己手掌,他的大掌卻好像枷鎖一般緊箍她的皓腕。
楊稚兒猛地倒抽一口涼氣,卻并非因為吃痛,而是因為——
太子帶領(lǐng)她在詔獄中左彎右拐,走近一處牢房。
她識得面前蓬頭垢面,顯然已經(jīng)飽受酷刑的囚犯。
漢王。
漢王眼中早已不見了往昔的奕奕神采,他豐神俊朗的面頰如今凹陷、灰敗,衣裳泥濘混雜血跡。
皇太孫娘娘瞧瞧,可還識得故交?
得聞太子的聲音,漢王陡然揚頭,他眼神銳利如同鷹隼,兇光畢露恰似豺狼虎豹,恨不得目光皆化作利劍。
待他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太子話中含義,眼瞧著忽明忽暗之下他的眸光千回百轉(zhuǎn)。
漢王稚兒。
他忽地朗聲呼喊:
漢王稚兒,本王就知道你不會眼睜睜地瞧著本王死。
楊稚兒心下一涼。
漢王這是……
想要拖她下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