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口舌之間充斥鮮血腥甜滋味。
藍忘機膚色瑩白,殷紅血滴沿著手臂虬健線條匯聚成河,蜿蜒、曲折,仿佛銀裝素裹的冰雪山河盛綻紅梅簇簇,枝繁葉茂、其華灼灼,雖然詭異,但是美不勝收。
揚聆將全身氣力傾注在滿口銀牙,泄恨似的意欲對穿他的手臂。
奈何死生之巔決戰(zhàn)耗盡了她畢生之力,至此她氣喘吁吁,藍忘機瑩白皓腕上卻不過皮肉外傷。
她不由垂淚,淚水潸然而下,洇濕他素白衣袂,與鮮血交織一處,仿佛瓢潑大雨沖刷誰人罪惡一般。
可是,洗不干凈了。
她再也洗不干凈自己的罪惡了。
她一時疏忽害得師尊身陷囹圄,她粗心大意害得師尊一朝身死。
縱使藍忘機萬死不足惜,然則若非她保護不周,師尊怎么會就此遠去?
她錯了。
揚聆痛恨藍忘機,恨他奪去她的師尊。
可是她更加痛恨自己,恨不得將自己千刀萬剮以此謝罪。
剖心剔骨也好、魂飛魄散也罷,只消能夠重見師尊,她心甘情愿付出一切。
畢竟……
她這條性命乃是師尊給的。
倘若沒有師尊,沒有北斗仙尊、晚夜玉衡,哪里來的孽徒楚揚聆?
藍忘機楚念之?
念之。
這是揚聆的小字。
她的名字都是師尊親取的。
她于不夜城一役家破人亡,師尊自死人堆里將她扒拉出來時,她早已高燒數(shù)日,忘卻了自己的曾經(jīng)。
于是,她跟隨師尊以“楚”為姓,揚聆做名,按照一雙師兄的慣例取反義“念之”為字。
念之念之,師尊之意就是警醒她時刻勿忘往昔。
她不習(xí)慣別人稱呼她的小字,因為平素無人如此稱呼。
“揚聆”,師尊這般稱呼她。
“阿聆”,師兄弟這般稱呼她。
按理,尊稱小字,怒稱大名。
可是師尊師承無悲寺懷罪大師,有名無字。因此師尊稱人向來稱名,唯獨怒不可遏時才破口而出稱呼那人小字。
他們師兄弟四人統(tǒng)統(tǒng)學(xué)來了這個毛病,是以外出之時難免遭人詬病,道是楚宗師的徒兒無禮云云,師尊聞此屢屢蹙眉,卻不知從何解釋。
思緒拉遠,回憶起師尊過往,揚聆黯然神傷。
師尊也好,師兄弟也罷,墨微雨那個狗東西也好,薛子明那個老叛徒也罷,至此陰陽兩隔、后會無期。
廣袖之下她握緊一雙粉拳。
藍忘機!
他就是罪魁禍首!
血絲密密麻麻地攀上她烏青眼珠,伴隨藍忘機小心翼翼地將她安置在床榻上,她手腳麻利地滾落下床,一個箭步直攻他的腰際。
藍忘機朝后退避兩步。
孰料,她并非當真攻擊他,相反,她意在他腰間寶劍。
“錚”的一聲。
利刃出鞘,寒芒乍現(xiàn)。
避塵長嘶現(xiàn)世,劍氣凜然,正如他披麻戴孝、如喪考妣似的主人。
揚聆雙手緊握劍柄,用力之甚仿佛手中并非家喻戶曉、婦孺皆知的寶劍避塵,而是溺水之人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楚揚聆藍忘機,你去死吧!
她厲喝一聲,迅猛出擊,劍風凌厲。
寶劍嗡鳴一聲,繼而不情不愿地直刺主人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