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忘機凝眸注視神柳,只覺此處古怪至極。
事關(guān)上古神魔,今人怕是無力為敵。安全起見,走為上策,眼下應當盡早設法出水才是。
不過……
藍忘機已經(jīng)悄然嘗試,尋常鳧水之法如今并不得用,倚靠蠻力恐怕不得脫身。
藍忘機神物亦可入魔。
藍忘機但凡開靈之物即可入魔,不夜天溫氏所求之陰鐵就是實例。
他淡聲解釋。
念之湊上前來。
楚揚聆陰鐵乃是神物?
藍忘機素來不喜外人接近。
她甫一停步,他立即敏感意識到她十分講究地駐足于他三步開外。
他理應感覺舒適,孰料他反倒覺得冒犯。
玉衡長老楚宗師亦是清冷,不愿與人親近。
可是念之似乎慣于死皮賴臉地貼近她的師尊。
方才她一個勁兒地拉扯楚宗師一塵不染的素白衣袂,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求,滿口“好師尊”地假意求饒,著實不似刻意避嫌的模樣。
藍忘機心中仿佛打翻了五味瓶似的,心亂如麻,剪不斷理還亂。
藍忘機陰鐵出于玄武肚腹,自是神物。
他頷首。
念之眉尖微蹙,若有所思。
藍忘機目不斜視,余光則好巧不巧將她一顰一動皆納入眼簾。
他自覺如此乃是窺視,實在不符君子之風。他意欲挪開視線,可是無論如何無能為力。
不過兩面之緣,藍忘機業(yè)已沉淪其中。他自知一杯即倒,如今卻仿佛醉溺佳釀的酒鬼,但凡嘗過滋味,便再無抽身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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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之事,藍忘機太半已經(jīng)記不清楚了,他唯獨記得自己蒙塵半生的心臟仿佛一朝復活似的。
念之嘰嘰喳喳聒噪個不停,宛如朝氣蓬勃的畫眉,元氣滿滿地面對初升紅日。
藍忘機有生以來頭次感覺到心臟之搏動、生命之鮮活。
旭映峰頂冰凍三尺、寸草不生,然則藍忘機卻感覺春風拂面、綠意盎然,蕓蕓眾生生機勃勃。
自那以后,他聽聞念之姓名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
她榮獲神武,那是一把冬青神木打造的琵琶,她名之“鳳鳴”。
后來,她一舉奪得靈山論劍魁首,成了百年以來上下修界唯一獲此殊榮的仙子。
再后來……
楚宗師逆天道而行之,舉大事悖天道,妄圖滅世。
他的一兩徒兒皆追隨本心,叛逃師門,加入義軍。
依照念之一心向善的性子,藍忘機本以為不日即將見到她前來投奔。
誰知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前線逐漸傳來她為虎作倀、助紂為虐的消息。
仙門世家不再贊譽她“鐘靈毓秀、天賜神骨”,他們變了面孔怒斥她“蛇蝎心腸、禍國妖女”。
藍忘機私以為念之斷然不可能違背本心。
她大概……
她大概只是識人不清罷了。
只消好生教導,只消牽之正道,早晚有一日她必能識清自己的錯誤,必能回歸正途。
介時,她還是曾經(jīng)那個無憂無慮的爛漫少年。
不!
無論她變成何樣,他都不會棄之不顧的。
因為這是他的既定宿命,自打初遇那日即注定的宿命,他注定與她畢生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