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
人道春未晚,是以靜室門前三兩桃花依舊灼灼其華。
揚聆鳳冠霞帔,垂眸肅立,凝眉注視滿地落英。
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春花凋謝尚且可以靜待明年春來,人之心死呢?
難道剖心剔骨,重活一世嗎?
不!
開弓沒有回頭箭。
既然選擇一路到黑,那么相伴的注定只剩寂寥冷月。
揚聆乃是女兒家,縱使素日大大咧咧充作男兒養(yǎng)大,然則少女心性終究未抿。
她并非不曾幻想過自己大婚,并非不曾幻想過有朝一日身披大紅嫁衣與心愛之人山盟海誓、互許終生。
雖然,時至今日她并無心愛之人,她情竇初開的豆蔻芳華盡數(shù)混跡死生之巔八千弟子之中,每日與師兄、師弟作伴,邀習(xí)武、修煉作陪。
揚聆不曾想,某日自己成親,與她拜堂那人竟然是名動天下的端方君子藍忘機。
揚聆不曾想,與她拜堂那人竟然是不共戴天的殺師仇人。
她尚未真切體會堂堂正正的愛情,卻不得不品嘗刻骨銘心的痛恨。
與仇敵同床共枕、攜手到老,多么諷刺?。?/p>
難道這就是她殘害同門、為禍蒼生的報應(yīng)?
揚聆不由得落淚。
人云她是妖女,天音閣審判師尊之時,情愿一并審判她的聲音不絕于耳。
比之一死了之、挫骨揚灰,難道生不如死不是更加苦痛的折磨嗎?
“姑娘,吉時到了,含光君請你過去呢。”
揚聆木訥回眸,見來者乃是云深不知處一女修。
她僵硬地點頭,順從地緊跟她的腳步。
堂上裝點一新,大紅囍字高掛椒墻,張燈結(jié)彩、喜氣洋洋。
然則,堂上眾人面上俱無半點喜色,唯獨澤蕪君藍渙強顏歡笑,見她到來,忙不迭地直道恭喜恭喜。
藍忘機說既然她不愿意鬧得滿城風(fēng)雨,那么拜堂祭天即可。是以如今堂上坐著的唯獨云深不知處的幾位長輩。
充當(dāng)禮官角色的乃是藍氏小輩藍愿,他朗聲高呼什么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揚聆直覺麻木不仁,仿佛傀儡似的跟隨藍忘機的動作一一下拜。
“夫妻對拜!”
她轉(zhuǎn)身面向身邊人,藍忘機已經(jīng)一撩衣擺端端正正地拜下。
廣袖之下?lián)P聆握緊一雙粉拳。
就此,再無回頭之路。
他藍忘機不是口口聲聲說什么期盼她重歸正道嗎?他不是口口聲聲說什么俯首甘為孺子牛嗎?他不是愿意造福天下蒼生,將她收歸家室嗎?
如此,且隨了他吧。
但愿他人頭落地那時不會后悔今日之舉。
揚聆隨之屈膝,緩緩下拜。
“禮成!”
那廂里藍愿迫不及待地朗聲宣布。
語畢,他長舒一氣,唯恐婚禮出了什么岔子半途而廢似的。
緊接著藍曦臣上前,滿臉堆笑地說了些冠冕堂皇的吉祥話,諸如百年好合、早生貴子之類。
揚聆聞言抬眸,端詳他與藍忘機八分相似的俊顏。
不知當(dāng)年青蘅夫人與青蘅君成親的時候,是不是同她此時此刻一般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