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揚聆拋開其他不談,只消讓他開口說話,最快需要多少時日?
林昊青躊躇幾許,似乎糾結(jié)是否應(yīng)該直言以待。
紀云禾倒是口齒伶俐,且毫不避諱:
“想必大人也知道,這妖怪法力格外厲害些,想要馴化恐怕需要些日子?!?/p>
“至于究竟需要多少時日,這個實在難說?!?/p>
“鮫人不同于尋常山精野怪,性子格外桀驁些,您只管到處問問,沒有哪個地方敢打包票的。”
林昊青與紀云禾分立揚聆身后兩側(cè),許是電光火石二人之間眼神斗爭你來我往過于激烈,半晌紀云禾忽地想起來什么似的復(fù)又補充道:
“不過大人放心,馭妖谷一定全力以赴,決不辜負順德公主一番信任。”
揚聆笑了,她回眸:
楚揚聆如此甚好。
楚揚聆哦,對了。
揚聆驀地醍醐灌頂:
楚揚聆他會說話,卻始終不開口而已。
林昊青與紀云禾各自退下以后,地牢里頭唯獨剩下?lián)P聆與鮫人四目相對。
她一瞬不瞬地打量他。
他同樣眼睛一眨不眨地端詳自己。
揚聆在地牢中來回踱步,他透徹恰似長空一般的視線便如影隨形,緊盯在她身上。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究敗下陣來,率先開口:
長意你變了。
變了。
四合九州言她變了的人海了去了,今朝這位名士痛心疾首,明日那位仙首恨鐵不成鋼。
自從師尊反天道而行之,人人都道是她變了,奈何揚聆絞盡腦汁,至今仍然不知自己究竟哪里變了。
因為她手刃敵人、豪不心軟?
因為她心系天下、匡扶正義?
還是因為她素白雙手飽蘸同門、仙友滾燙鮮血?
可是對于她,他們一個個皆妄想除之而后快。難道世人要她引頸受戮、為人魚肉這才算是不忘初心嗎?
揚聆眼神愈發(fā)冷漠,恰似旭映峰頂萬古不化的積雪。
她垂眸,不屑道:
楚揚聆哦?
楚揚聆是嗎?
楚揚聆我變成什么樣子了?
鮫人的眸光同樣冰冷,他的語氣亦是冰冷,渾似伸手不見五指的海底森寒徹骨:
長意你動情了。
揚聆猛地渾身顫栗。
她下意識抬眸,再度撞入鮫人飽含審視的視線之中,她早已不復(fù)起初的風(fēng)平浪靜。
相反,她心煩意亂:
楚揚聆你說什么?
鮫人半晌不答。
揚聆上前兩步,衣襟幾乎緊貼他染血的赤裸胸膛,她雙目赤紅:
楚揚聆告訴我,究竟如何施展重生術(shù)?
鮫人毫不退縮:
長意告訴我,究竟誰人令你如此念念不忘?
長意到底誰人值得你逆天而行?
逆天而行。
她這輩子反天道而行之的時候不少了。
她不怕遭天譴,自然多了不多、少了不少。
楚揚聆告訴我,告訴我如何施展重生術(shù),我即刻放你回歸大海。
鮫人雙眸之中堅冰消融,他語帶嘲諷,咬牙切齒:
長意殺了我吧,知鶴。
長意殺了我,自然有其他鮫人告訴你如何復(fù)活我。
末了,揚聆什么也沒問出來。
她一甩廣袖,頭也不回地走。
長意知鶴!
他驀地叫住她。
揚聆駐足。
長意你可是正在為那人戴孝?
揚聆抬手,撫上鬢邊素白簪花。
沒有開口,只繼續(xù)前行,不多時就消失在地牢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