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二人急趕慢趕,總算不曾誤了時辰。
然而,徜兒并未依禮穿著吉服。
雖則她身上裙裾不至亂了禮數(shù),奈何流言蜚語足以要人性命,還需謹言慎行,小心為上。
是以,吉禮既畢,周生辰便想著提點徜兒兩句。
他眉頭不展,一派嚴肅、莊重,此地?zé)o銀三百兩似的,唯恐旁人知曉他心下擂鼓一般砰然。
周生辰陛下以禮治國。
周生辰凡事皆有“禮”。
周生辰吉服事小,壞了禮數(shù)才是事大。
周生辰徜兒記著,莫要一錯再錯。
孰料,他不過說了兩句。
徜兒便直眉瞪眼,她一言不發(fā),自顧自昂首闊步,氣沖沖地離去。
好大的脾氣。
周生辰正欲低嘆,抬眸卻見鳳俏迎面走來。
她手捧托盤,興高采烈。
周生辰見幼徒喜笑顏開,隨口問道:
周生辰何事這般高興?
鳳俏一舉手中托盤:
“公主……王妃……公主近來竄個子,幾個月功夫,師父命人備下的吉服就不合身了?!?/p>
“方才我急得團團轉(zhuǎn),多虧公主……王妃……公主機靈,自嫁妝里頭找了太后的舊衣這才對付過去的。”
“我尋了裁縫改了改這件吉服,只是不知下次祭祖,會不會又不合身了……”
周生辰語塞。
怪道徜兒先是遲來,再是氣急,倒是他不辨是非、主觀臆斷了。
周生辰自知理虧,親往凝和堂廊下請罪,又令人送來好些京中罕見的稀奇玩意,象牙、美玉以及西域香料,權(quán)當賠禮。
邊關(guān)不寧。
新年三日,周生辰便收到軍中急報。
他急忙辭別王府,連夜趕往前線。
此番,戰(zhàn)事足足持續(xù)一載光陰。
周生辰風(fēng)塵仆仆地回府之際,徜兒正在園中與鳳俏玩鬧。
春寒料峭,縱使開春,西州依然寒風(fēng)凜冽。
近來雪大,園中銀裝素裹,青松、翠竹、臘梅俱似梨花盛開。
徜兒亦是銀裝素裹,她包裹于厚重狐裘當中,愈發(fā)顯得小巧玲瓏、玉雪可愛。
二人爭先恐后地搖晃一棵老槐,積雪撲簌簌地直落下地,一雙小女兒卻渾不怕冰凌砸中腦袋,歡聲笑語不絕于耳。
徜兒初來之時雖然嬌縱,好歹舉止文雅。
與鳳俏廝混不過一年,她渾似變了個人似的,歡脫地好像脫韁的馬兒,無拘無束、自在逍遙。
周生辰哭笑不得。
鳳俏率先察覺周生辰回來了,她歡天喜地:
“師父可算回來了?!?/p>
“這回戰(zhàn)事吃緊,大師姐日前動身去了邊關(guān),我守在王府里頭,著實坐不住了呢?!?/p>
徜兒則是不冷不熱。
她立于稍遠些的地方,不曾正眼直視周生辰,卻顯見少了三分防備,只是猶自生疏。
周生辰心想,大概礙于叔侄成婚一事,她這才始終不愿與他親近。
周生辰不強求。
之于徜兒,他本意即是以禮相待……
雖然閑暇之際他間或回想起當日她衣衫單薄的楚楚之姿,直覺面紅耳赤、羞愧難當,然而人前他照舊泰然自若。
周生辰徜兒,來瞧瞧皇叔帶了什么與你。
他眉開眼笑。
周生辰辭行收獲頗豐,除卻尋常繳獲的皮毛、珠寶、香料,其中引人注目者非一張完整狐皮莫屬。
這并非常見狐貍的皮毛,而是罕見的墨狐皮毛。
墨狐本就少見,如此完整的一張皮子更是少之又少。
但見徜兒雙眸一亮,他心知他所料不錯,她著實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