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方才的一切……
都是假的?
周生辰暢想的一切,剎那化作徹骨的堅冰,洞穿他柔軟內心。
防不勝防。
周生辰直覺窒息,他艱難地呼吸,哪怕最信任的同盟背地中傷亦是不比當下劇痛。
徜兒似乎感受到他怒極而至的輕顫,她些微瑟縮,卻不曾退出他的懷抱。
周生辰怒極反笑,笑意不達眼底。
原來,當真都是假的。
什么情投意合,什么琴瑟和鳴,什么死生契闊,什么來日方長。
不過虛妄。
不過周生辰幻夢一場。
皎月仍然吐灑清輝,月光普照之下的玉人卻早已變了臉色。
周生辰雙目赤紅猶如染血,驚鴻玉面卻是不見半分血色,仿佛地獄歸來的厲鬼,一門心思索命、復仇。
他猛地翻身,復又將懷中人禁錮身下。
然則,周生辰卻忽然沒了動作,他只覺周身無力,唯獨五臟六腑灌鉛一般沉重。
他翻坐起身,回眸背對少女。
耳畔傳來徜兒斷斷續(xù)續(xù)的啜泣,她似乎極力隱忍,唯恐哭聲觸怒他似的。
周生辰已然麻木,如同冰天雪地之中步行已久的行人,指尖冰涼、唇瓣烏青,似乎已經失去感知寒冷的能力。
為什么?
他靜坐不語。
為什么?
他究竟哪里不如劉子行?
周生辰關押劉子行下詔獄,卻始終未曾發(fā)落他。
他怒火滔天,卻沒辦法當真對劉氏子孫痛下殺手。
周生辰仍在猶豫。
或許,他想要親自動手,他想要親手了結劉子行,好像前世他親手行刑一般。
又或許,周生辰心慈手軟、婦人之仁。
奈何,無論他先前懷抱怎樣的想法,眼下他只想要殺了劉子行。
他想要他千刀萬剮。
劉徜皇叔……
徜兒怯懦地拉扯他的衣擺,她期期艾艾。
周生辰恍若未聞,他生怕一旦回頭,一旦看見徜兒淚眼,便迫不及待地想要活活掐死她。
劉徜徜兒求求你……
劉徜可不可以不要殺了子行哥哥?
她抽噎,如鯁在喉卻奮力將一字一句咬得清晰:
劉徜只消皇叔答應不殺子行哥哥……
劉徜徜兒什么都答應皇叔,好不好?
什么都答應他?
周生辰如遭雷擊。
她倒是情真意切??!
如同壓垮騾子的最后一根稻草,周生辰一把揮開少女的手,他驀地站起身來,目眥欲裂:
周生辰你說什么?
周生辰你再說一遍?
她知不知道,她這樣只會使他殺心更甚?
周生辰恨不得現下便將劉自行碎尸萬段。
劉徜求求皇叔了……
徜兒聲淚俱下。
周生辰再度感覺無力。
他沿著床沿滑落,跌坐在地。
徜兒哭求個不停,他置若罔聞。
半晌,周生辰木頭人似的爬起來。
他踉蹌兩步,好不容易這才站穩(wěn)。
他直視少女雙眼:
周生辰什么都答應,是不是?
周生辰好,我可以放劉子行一條狗命。
周生辰但是,徜兒,你必須做我的皇后。
徜兒怔愣地凝睇他的面龐,好像未曾料及他竟然真的應下一般。
須臾,她這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
她忙不迭地點頭,好像小雞啄米:
劉徜徜兒多謝皇叔,徜兒多謝皇叔。